第十一章 露一手

    “要想把工作干好，关键在人。”黄一天说。

    “有道理。”钱成富点头。

    “要想国有企业改革顺利成功，关键是做好人的工作，尤其是企业一把手的思想观念转变以及对于不适应大形势发展的企业领导务必及时调整。”

    “嗯，你继续说。”钱成富连手里的烟都忘了抽，索性将其摁灭在面前烟灰缸里，聚精会神听黄一天说话。

    “对于国企领导的任命调整，可以打破常规采用改变任命方式，进行对领导岗位公开选拔的方式，让真正能干事想干事的人脱颖而出。”

    “公开选拔？”

    钱成富听到这个词突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在组织部门工作了这些年，对于“公开选拔”还真没听过。

    黄一天心里清楚，关于干部选拔制度改革中的公开选拔制度在96年的时候还没有在全国推广，普安市地处内陆，一些先进的改革措施往往来的更晚些。

    果然，钱成富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什么叫公开选拔？国企的领导干部也可以采用公开选拔的方式？”

    “当然可以”，黄一天淡定迎上钱成富充满惊讶眼神，“所谓的公开选拔领导干部，其实就是参照一定领导岗位要求，设定参与选拔者条件，经过一轮轮筛选后竞争上岗，参加选拔的人员可以在全县全市甚至全省范围内挑选，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人才担任领导岗位。”

    “这个办法好！公平公正公开透明，要是机关干部都用公开选拔的方式选干部，那选上来的可都是真才实干的领导啊！”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钱红红突然插嘴，冲着黄一天赞赏口气：“黄一天，还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吹牛的功夫见长哈！说的一套一套的，连我大伯都给你蒙晕了！”

    “去！不懂别瞎说”，钱成富冲着侄女假装生气，“人家小黄虽然年轻，懂的可比你多多了，年纪轻轻有头脑有见地。”

    “是是是，有头脑有见地，你们聊继续聊我不打扰你们，我看电视。”钱红红见大伯冲自己甩脸子，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把脸转向电视屏幕。

    黄一天一番话显然勾起了钱成富极大兴趣，他言语中带着真诚对黄一天说：“小黄啊，你今晚说的一些话还真是思路独特，我在组织系统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听到这么新的话题，要不这样，你得空再仔细想想，真要是像你说的，在咱们普水县推行公开选拔制度，总有个具体操作模式？”

    看得出来，钱成富已经完全被黄一天一番不凡谈吐给征服了，一个专职搞人事工作的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居然冲着一个刚进机关没两年的愣头青不耻下问虚心请教？

    黄一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钱红红又冒出一句：“大伯，黄一天又不是你下属，你凭什么指挥他做事？”

    “没你的事。”钱成富冲侄女假装生气白一眼。

    “嘿！这是我的老同学，是我爸的下属，大伯你指挥他做事，从哪个方面都不和规矩，怎么就没我的事了？你说你既然开口了，人家要是心里不情愿，好意思不答应吗？嗯？”

    黄一天听出钱红红话里话外偏帮自己的意思，脸上忍不住荡漾笑容，冲她使了个眼色笑道：“钱红红，你大伯这是看得起我，我哪有什么不情愿的？？”

    “你瞧瞧，还是人家小黄识大体。”钱成富见黄一天应承下来，心里暗松一口气。

    屋里三人正说的热闹，听见外面大门响动声，钱红红首先反应过来，嘴里说着，“肯定是我爸回来了”，赶紧跑到院子里去开门。

    钱成贵进门的时候，一眼看到自家客厅沙发上，大哥正和黄一天聊的相当投机，两人甚至都没顾上往门口方向看一眼。

    黄一天一边笑着陪钱成富说话一边眼角余光瞧见钱成贵进门，立马从沙发上起身礼貌冲他问候一句：“钱副主任回来了！”说完又被钱成富一把拉坐回去两人继续聊。

    “什么情况？”钱成贵有些蒙。

    刚才在院子里女儿倒是介绍一句，“她老同学黄一天来了”，可大哥钱成富一向在外人面前很少喜形于色，今儿瞧他眉飞色舞聊的开心表情，倒像是跟黄一天谈的很投机？

    “你们这是聊什么呢？聊的这么热闹？”见没人搭理自己，钱成贵只好自己主动走过去参与话题。

    钱成富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二弟，冲他一招手，笑道：“成贵你快过来！真没想到你那开发区管委会还藏龙卧虎啊，小黄虽然年纪轻见识可真是不一般哪，哎，有机会让他到我组织部来吧，组织部最缺的就是像他这种有头脑有思想的干部！”

    钱成富说话口气漫不经心，钱成贵听了却不免膛目结舌，“大哥似乎相当赏识这小子，还主动提出要把这小子调进县委组织部？他这是着了什么魔怔？”

    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众所周知，机关单位排行靠前最惹人眼球的部门就是组、纪、宣、和两办，组织部管干部，纪委查干部，宣传部吹喇叭，县委和县政府是核心领导工作所在。

    按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惯例，从组织部出来的官员，哪怕是工作能力再怎么不济，在组织部里混几年都会得到很好的待遇安排，正常情况下，能进入县委组织部工作的年轻人多半有几年机关工作经验表现优秀。

    他黄一天算哪根葱？一个大学毕业刚一年多的愣头青，毛关系没有，毛背景不谈，毛资历全无没有，居然被老大青睐有加主动提出要调到组织部？

    钱成贵有些不适应，嗓子里轻轻咳嗽一声，他想起自己之前在单位领导班子会议上明确反对黄一天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的事。

    虽说当时反对的目的是为了挑衅一把手张二江的权威，可实际上伤害的还是黄一天的利益，按理说，小伙子现在应该心里恨透了自己才对？怎么今晚还拎了两瓶酒直接杀到自己家里来了？

    说心里话，钱成贵之前对黄一天几乎没什么印象，直到上回张二江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推荐提拔他的时候，他心里才开始留意此人。

    按照惯性思维，他揣测这小子肯定背地里给张二江送好处了，也就是说，这小子背地里已经认了张二江当主子。

    从钱成贵的角度来说，凡是单位里跟张二江混在一块的人统统是必须提防之人，他倒是没想到这小伙子不仅跟女儿是老同学，还难得老大这么赏识他？

    此时的黄一天像是看穿钱成贵心思，冲他绽放友好笑容，一副下属向领导汇报口气：“钱副主任，其实我今晚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向您当面汇报一下自己的思想。”

    “哦？”

    钱成贵眼皮一抬，心说，“这就开始跟自己套近乎了？说到底，他今晚来的目的还是想劝自己在他提拔办公室副主任一事上不再阻拦吧？”

    就听黄一天坦诚口气说：“钱副主任，自从我毕业分到开发区管委会以来一直在办公室工作，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心里更想去一些能干点实事的业务科室工作。”

    “业务科室？”

    正低头倾听的钱成贵脸上一愣，猛抬头看向黄一天的眼神充满讶异，这话显然与他之前预想的南辕北辙。

    “对”，黄一天表情认真点点头，“咱们开发区设立了招商一科二科两个科室，我听说一科的科长张志和调到县委办了，正好缺一个人主持工作，钱副主任，我想去招商一科。”

    黄一天当着钱成贵的面毫无保留说出自己想法，他心里明白，招商科的工作属于钱成贵分管范围，要想顺利调整过去，必须钱成贵点头。

    钱成贵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一旁的钱成富先开口：“小黄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业务科室？办公室在一般人眼里可是不错的部门。”

    钱成富这句话代表了官场中大部分人的思维惯例。

    众所周知，官场中升官提拔的游戏规则其实就一句话，“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句话算是一针见血说出了领导在下属提拔中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办公室的工作处处围绕如何服务领导开展，每天跟领导接触的机会是最多的，正常情况下，领导身边的人自然比旁人提拔要快一步，可黄一天却主动提出不想在办公室干？这不是让人奇怪吗？

    黄一天理解钱成富是真心为自己好，但他心里也清楚，以目前钱成贵兄弟俩的政治智慧很难理解自己的选择。

    他没法跟他们说，“接下来的十多年里，国家政策主要发展经济为中心，97东南亚危机，98国际上有人想压垮香港，国家倾力支持，全力发展经济，经济腾飞。而普水，这两年将会有几个大项目落户下来，只要自己提前一步调到开发区招商科室，那份大功劳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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