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取消科考
林苏冷冷道:“本座就说了,单凭此修行人之力,根本不足以攻破文庙,原来陛下还助了他一臂之力!一国之君,以皇印摧毁文庙,此事之大,实已通天!本座也好,段长老也罢,都已无权处置,唯有上禀圣殿,听侯法裁!” 他的常行令霍然抬起,一道流光破入天际…… 李炽全身大震:“诸圣听我一言,此事……” 喀地一声,宛若苍天开裂,一把巨大的铡刀突然出现在天际,一股无尽的威严弥漫整个大隅。 “法裁!” “天啊,法裁!” 轰地一声,满城学子全都跪下,不管身在何处,全都跪地…… “大隅国君李炽,容你一辩!”空中圣音传来,全国听闻,圣音如雷,震动在每个人的心头。 “上禀诸圣,弟子李炽有罪!融皇印之力于修行人之剑,实有之,但本意决非攻击文庙,只欲取林苏之命,定是林苏恶贼,刻意将攻击导向文庙,致文庙毁损。此贼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李炽脸上青筋暴跳。 整座京城,尽皆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天啊,国君陛下亲口承认,他借用修行的手,暗杀林苏? 这是国君能做的事吗? 国君不应该是凡事正大光明的吗? 能如此下作吗? 一时之间,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炽内心也是大风吹,寒意绵绵,他岂能不知道这句话一出,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但是,他必须作一取舍! 以皇印之力摧毁文庙,他辩无可辩,因为攻击轨迹已经清晰地展示,圣殿怎能分辨不出? 越辩越错! 摧毁文庙之罪,任何人都承受不起,哪怕是一代国君,也一样会被执行法罚! 他同样会死! 所以,他唯有转换立场,我承认我将皇印之力融入了修行人的剑,我的确展开了攻击,但本意却不是摧毁文庙,而是要杀林苏! 这虽然也能让他这个国君名声扫地,但是,相比较法罚而言,却又轻得多。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事,作为一代雄君,当然权衡得出轻重。 他要赌一件事情,一件文庙打更人告诉他的事情,圣殿法宫,对林苏极其痛恨,而执行法罚的,恰好就是圣殿法宫! 空中圣音道:“林苏,本座亦容你一辩!” 林苏目光抬起:“执令使乃是圣殿高层长老,自然该明白,以我林苏之能,尚不足以转移一国之君的皇印攻击!” 没有这个能力! 这,就是铁的事实! 一国之君的皇印,何等了得?那是统治一方国土的最高凭据,即便是准圣,他都可以抗衡,林苏有什么本事可以改变皇印的攻击方向? 段十七深深一鞠躬:“大隅国君,往日一心向圣道,对老朽颇为尊敬,断然不会有以皇印攻击文庙之主观意愿,老朽以为此事颇有蹊跷。不若执令使大人将他们二人以圣道洗心之法则进行洗心,文庙被毁之事岂不真相大白?” 下方的毕玄机一颗心瞬间沉底。 段十七! 这老货出的这一招毒啊…… 圣道洗心,那是比文道洗心更高一个大层级的洗心法则,不管你是何等文心,只要伱还没有入圣,你就根本无从抵挡。 而林苏的妙计,解读到如今,她几乎已经全都懂了。 他就是要借李炽的皇印,摧毁文庙。 如果圣道洗心,他的图谋就暴露于圣殿面前,这场最精妙的妙计,转眼间成为林苏头上的绞索! 圣殿如何能容他? 他危险了! 空中圣音传来:“段十七之提议,林苏你认同否?” 林苏脸上是无限平和:“认!” 一个认字,毕玄机眼睛猛地闭上。 林苏补充道:“在下不仅认同段长老之提议,而且还在段长老的提议上更进一层!” “如何进?” 林苏道:“一国京城之文庙,事关圣殿权威,亦是圣道之根,毁我文庙即是断我圣根!何其严重?本人提议:执令大人请出法铡以建圣道洗心道场,林苏,李炽,段十七尽置其下,由我等相互提问,但有违逆圣殿之言,但有违逆圣殿之行,法铡岂能容之?” 段十七脸色大变:“本座……此事与本座何干?” “段长老何其可笑也?你执掌京城文庙也不是一日两日,焉能不知文庙打更人的职责?文庙打更人有传扬圣道之职,更有以身护庙之职,你之文庙被毁,你敢说你未失职?失职之人不该接受质询么?你言你感觉蹊跷,本座更加感觉蹊跷,你如何就轻易让文庙毁于你眼皮底下?你到底是真心防护,还是内外勾结,有意毁我圣道之根?” 段十七额头青筋乱窜…… 林苏的每句话都是如此的合理,打更人是有职责的,守庙就是他的职责。 庙毁了,无论如何也是失职。 失职接受质询也是惯例。 但是,他敢接受林苏的提问吗? 如果林苏问他,跟李炽之间有些什么交易,他敢说吗? 我的天,我刚才突然想到将这件突发的危机转嫁到林苏头上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但是,得意的劲儿还没过,转眼间绳索套到了我自己的脖子上…… 空中的执令使心头也是大浪翻…… 他突然也觉得左右为难,作为执令使,他从来没有为难的时候,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世俗之间,他宛若神诋一般。 但是,今天他很难。 作为法宫之人,他其实很希望能审一审这个小子,只因为这小子一篇《法律》已经动摇了法宫的根基。 但是,这小子胸有成竹的似乎根本就不害怕圣道洗心,而且他刚才的言语道理也足得很,他即便有毁掉文庙之心,也根本没有转换皇印之能! 他在这件事情上,能错到哪里去? 而段十七,他反而拿不准了! 段十七整个人都慌了…… 如果真的启动法铡,后果他根本掌控不了,搞不好是一场轩然大波,伤这小子的可能性不大,伤其他人的可能性却是大得很,不管是铡了这个一国之君,还是铡了这个同在圣殿、且与法宫关系交好的打更人,圣殿一场大风波都在所难免。 执令使声音传下:“本座已然清楚明白,此事,乃是大隅国君之误毁也!” 误毁! 这就是定性! 李炽心头一松,深深鞠躬:“谢圣断!” 空中圣音威严无匹:“虽是误毁,依然重罪,依《圣殿铁则》既定之规,大隅国,取消科考三届!着大隅国君李炽,立建文庙,九九八十一天之内,需日日亲身礼拜,不得有误!” 空中法铡一收,圣迹慢慢消散。 段十七、李炽呆呆站立原地。 京城文庙,圣殿在这一国最高的形象代言,任何人毁文庙,都必遭法罚,何谓法罚?死!今日李炽跟何素打了个配合,毁了文庙,原本该死,但是,圣殿对他网开一面,没有当场执行法罚,而是取消三届科考,另外,让他重建文庙,每日亲身礼拜。 这惩罚看起来象是罚酒三杯,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下方的众位学子突然炸了…… “取消科考?那……那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殿试会如何?” “我等十年寒窗,等的就是今年殿试,如今突然取消?” “怎么会这样?” “陛下,你得给个解释……” “尊使,不能取消科考啊,我大隅国八万学子,十年寒窗,焉能因国君一时之失而错失前途?” 轰!无数人跪地,痛哭流涕,一股子愤怒、不甘、压抑、疯狂的情绪瞬间席卷全城…… 每个人人生中都是有重点的,国君李炽的重点可能是统治…… 而那些学子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四个月后的科考…… 他们身后的家族亦是如此…… 这一考,寄托着八万学子全部的希望,也承载着他们身后数以千万人的全部厚望。 突然之间,科考取消,而且一取消就是三届,三届是多久?九年! 他们的人生路,瞬间走到了尽头,何人能够承受得了? 李炽死死地盯着林苏,外围还有无数大人物也都盯着林苏。 林苏其人,所到之处就没什么好事,到得大隅京城,昨日阅兵式面目全非,今日更是迎来大隅建国以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被取消科考,这个时代的科考,被赋予了太多的含义,学子本人因其成为大儒,逆天改命,学子的家族因其而飞黄腾达,威振一方,国家呢?国家因其强盛!一个国家最大的根基就是大儒,大儒指标多,国家就会强盛,大儒指标少,国力就会减弱,而如今,大隅的大儒阶层突然之间出现长达九年的断层,对于大隅国力的减弱作用,比什么都重! 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 打更人段十七一双厉目也牢牢锁定林苏:“林常行,大隅科考取消三届,你作何想?” 这话阴森而又严肃,传遍全城。 下方数以千万人,心头齐动,尊使的意思是:这件大祸,是因林苏而起? 林苏轻轻叹息:“军事之中,一将无能而累死三军,治国之上,一君无道,祸及全国,古人诚不我欺也!” 林苏的声音同样传遍全城,清晰明白地告诉大隅京城所有人:你们别怪错了人,导致你们科考取消的人,不是我林苏,而是你们的国君李炽,这就叫一君无道,祸及全国。 李炽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如何跟圣殿常行当众辩论?最关键的是,他还根本辩不赢。 他本意是杀林苏的,他已经承认了。 承认了这一点,本身就是一个很被动的局面,误毁文庙,也是圣殿法宫的定性,实话实说,这定性对他还是很宽容的,他能怎么办? 段十七道:“林常行,圣道之上,能昌方盛也,八万学子圣道中途受阻,你敢说与你无关?” 林苏目光慢慢移向下方:“各位学子,苏亦是圣道学子出道,对你们今日之处境感同身受,你们有次劫难,皆是因我林苏而受池鱼之殃,我心甚不安,特给你们指点一法,或有机会圣道重续,不知各位愿听否?” 这话一出,段十七愣住。 他当众质询林苏,问是否与他无关,不管林苏如何回答,都能在所有人心目中植入一颗怀疑的种子,这种子慢慢会转变成对林苏的痛恨,林苏哪怕是圣殿中人,身负一国学子的仇恨,他的路也就难走了。 而林苏却说:你们是因我而受池鱼之殃。 看似认可了与他的关系,但又巧妙地将仇恨矛头引向李炽,这语言艺术,这言语机锋实无敌也…… 但是,他指点一法是何意?难道说,他面对如此绝境,竟然还有办法? 圣殿法罚已下,比世俗间的圣旨还硬,谁有办法让法罚变更? 李炽内心一肚子的包包,但此刻,突然听到“一法”,心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下方学子更是心跳欲飞…… 无数人齐呼:“请常行大人指点!” 他们此刻身处绝境之中,个个愤怒忧心欲死,但有一根救命稻草都会抓住的,何况这根稻草来自圣殿高人,真的有可能会救命…… “老朽就只有一个儿子,苦熬二十余年,等的就是本届科考,老朽跪请常行大人续道续命!”一个身着华服的老人嗵地一声跪在长街。 “跪请常行大人续道!”另一老人也跪下。 无数人同时跪下。 李炽的脸都绿了,这都是他的子民啊,在他的眼皮底下跪敌国王爷? 旁边一座茶楼之中,两个老人面面相觑…… “周兄,你若与他换位,能想到什么办法?” 此人赫然正是济州李济生。 他对面,是梅山周义。 周义轻轻摇头:“法罚之下,何法可想?除非他与三重天关系非同一般,圣人出手方可逆转圣殿规程……” “即便他真的有圣人作背书,但大隅国文道遭遇重挫,难道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吗?他有什么理由去逆转?”李济生道。 是的,李济生、周义这一路行来,探讨良多,今日法罚一现,他们隐约猜到了林苏的终极目标,就是以这种最决绝的方式,给大隅文道当头棒击。 大隅科考取消三届,大隅的综合国力,就会远远落后于大苍,两国争锋就会以一种更加明显的态势偏向于大苍,这才吻合林苏这个大苍皇朝缔造者的身份,也吻合他一惯的智道纵横。 然而,事情一步步走到明朗的境地,林苏突然站出来,打算给大隅学子续命……哦,续道!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就连毕玄机都不懂了。 毕玄机比这老货懂得还多些,因为林苏跟她说得更多些,她头脑中已然浮现林苏所说的“国本”二字的答案。 何为国本,文道为尊的世界里,人才就是国本! 取消科考,就叫动摇国本! 他所有的图谋到目前已经全部成功,他的剧本却发生了偏差,会偏向何方? 林苏手轻轻一抬,下方所有的人全部静音,无尽的希望通过眼神尽数在他脸上云集…… 林苏道:“三届科考,跨度长达九年,九年时间,无人能知是生是死,你们之路,实是已到尽头,圣殿铁规,苏亦不能违背,唯有一法,你们可前往我大苍国参加此次殿试!” 声音一落,所有人全都惊呆…… 连毕玄机都惊呆了…… “参加大苍国的殿试?”有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国乃是敌国,大苍国君会允许我大隅国的人挤占他的名额?” “是啊,大苍进士名额虽然比起上届提升了四倍,但这名额何等宝贵?哪有嫌多的?即便要给别国便宜,他也万万不会给到大隅。” 李炽心头也猛然一跳,他的目光终于抬起,跟林苏似笑非笑的目光对接:“敢问林常行,我国弟子入你大苍殿试,可有条件?” 林苏道:“条件当然是有的,大苍殿试,试的是大苍人才,决不是大隅人才,所以,欲参加我大苍殿试者,需转换国籍,以天道为誓,毕生效忠于我大苍国!” 下方之人面面相觑…… 就说你不可能对大隅这么好心,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条件! 但凡参加大苍殿试者,需要先发天道誓言,毕生效忠大苍! 这样一来,他就不是将自己国家的名额拱手送给大隅,而是将大隅人才直接挖到大苍! 人才,一国之根基,他这手一出,大隅的学子,岂不全是帮你大苍培养的? 学子成了你大苍的人,那学子的家族呢?你敢反我大苍,我拿你儿子开刀! 奏折阁里的宰相王群水,脸色陡然阴沉如水,整个奏事阁,阴云阵阵…… 一代雄君李炽,岂能不识如此险恶用心,一声怒吼:“胆大包天,敢当朕之面策反本国学子?” 他这一喝,声震天地,气势如虹,天边的护京大阵,亦是杀机大盛。 林苏冷喝一声:“你才是胆大包天!莫要忘了你面对的是何人!本座堂堂圣殿常行,你都敢阴谋刺杀,今日我不妨面对你大隅国人实言相告,你杀我一回,我亡你一国!” “林苏……你莫要认为朕真不敢杀你!”李炽霍然抬头,两眼怒火大炽。 林苏目光冷冷扫过:“你还真不敢!不仅仅是不敢,你还根本做不到!不信,你试试看!” 他的眉心陡然一亮,一叶金舟出现于他的脚下,他一步踏上,手轻轻一抬,毕玄机上了金舟。 金舟飘然而起,直接掠过李炽的头顶,直上苍穹,手一亮,护京大阵撕啦分开,金舟破空而去,消失在云天之外,一个声音从天外飘来:“各位学子,本人承诺依然算数,愿意参与大苍殿试者,抓紧时间!” 轰! 李炽手一抬,破空而起,直入深宫! 深宫之中,一个巨大的深坑在他手下形成! 最后关头,他真不敢直接对林苏下手,因为他知道,在林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在他一念就可返回圣殿的时候,他即便动用皇印也根本伤不了林苏一根汗毛。 只会让他跟圣殿的路越走越窄。 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林苏将他的大隅搅个稀烂,然后拍屁股走人。 这一走,留下了一个天坑。 北海之上,碧波万里,雪千寻站在人海分割线之外,静静地看着从人海分割线内侧飘然而出的一人,此人,赫然是刚刚还在大隅京城的何素。 此地离大隅京城幽都足有两千里之外,此时距京城文庙之毁也不过区区两个时辰,但发动终极一击的何素,却已经出了京城来到了北海之上。 “从你的脸色来看,你刚刚遭遇到了挫败!”雪千寻微微一笑。 何素脚下猛然定位,以她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突然风平浪止,何素一口气轻轻吐出,如长剑直指远方。 “说说看,你与陛下精心谋划的大计,为何会失败?”雪千寻道。 她没有参与计策的具体制定,但如果说世上有人能提前想到李炽父女俩的妙计,雪千寻无疑是其中之一,她清楚地知道,林苏进入大隅,明面上所有的杀戮手段都被禁止,但李炽却绝对不会任由他离开,最后必定会有一个绝户之策出台。 就象她说过的,当一件事情难以正面解套的时候,就看当权者有没有“牙一咬,心一横”的决心! 她赌李炽一定会“牙一咬心一横”,因为林苏对大隅的威胁,林苏跟大隅的仇恨,李炽对林苏的忌惮,都足以支撑这个判断。 她也知道,这个决定是最难下的,但一旦下了这个决心,林苏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如今,该是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何素偏偏是一幅死了亲娘的表情,印证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她与她父皇的绝户策肯定已经出台了,而且已经迎来了大败! 她实在很难想象,在李炽绝对控制的地盘,在大隅八方势力共同围剿的情况下,那个人还能翻起什么样的浪花。 何素深深叹息:“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对他的绝命一击,为何会一头撞上文庙……” “撞上文庙?”雪千寻大吃一惊:“你详细道来!” 何素详细地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