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手艺人的苦
第十副完成，张梁没有收手去进行刨光。 直接又拿起一块木板，进行第十一幅的雕刻。 第十一幅内容很简单，杨将军背靠大树，艰难的站立着。 哪怕已经身重数枪，依然没有放弃抵抗。 身上的伤势，还有早就透支的身体，让他无法保持站立，可是杨将军背靠着大树，让自己站着。 努力站着，不让自己的膝盖打弯。 杨将军用行动告诉敌人，我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张梁的心在颤抖，手中的刀却越发的干脆。 世上岁月短， 囹圄日夜长。 民族多少事， 志士急断肠。 如此英雄人物，就此血染黑土地。 不舍、不甘、愤怒、伤心诸多情绪充斥在张梁的心头。 心如刀绞。 手稳如山。 刀出如风。 木雕板画的大面很快完成，整幅画的轮廓展现在张梁的眼前。 挺拔苍翠的松树林，有着刺破苍穹之势。 这是民族的脊梁。 肥沃的黑土地被大雪覆盖，如今却被肆意践踏。 这是民族的悲哀。 松树后面，影影约约隐藏着敌人，有叛逃，有汉奸，还有众多小鬼子。 虽然杨将军已经油尽灯枯，已经拿不稳枪，可是敌人依然不敢上前。 这是民族的气魄。 第十一幅张梁依然没有刨光，直接拿起第十二块木板。 寒冬腊月天， 松柏枝叶鲜。 英雄杨将军， 长活在人间。 第十二幅只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双目圆睁，看破苍穹。 砍头不要紧， 只要主义真， 杀了杨将军， 还有后来人。 杨将军饱经风霜的脸上，如同岩石，刀劈斧剁般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是因为杀敌太少，不甘心！ 是因为没能尽诛敌寇，不甘心！ 是因为没能看到华夏崛起，不甘心！ 整幅雕刻，煞气冲云霄，如同此时张梁的心情，怒火冲天。 风也奇，雨也奇， 风雨之中话黍离。 黍离声声不忍闻， 闻之含泪皆离席。 风也奇，雨也奇， 纵横四海无强敌。 看淡人间生与死， 坦然面对枪林逼。 风也奇，雨也奇， 甘以鲜血溅胡逆。 苍天为你唱挽歌， 大地为你致悼辞。 风也奇，雨也奇， 留下此恨恨无极。 来生亲率百万兵， 长白山下雪国耻。 风也奇，雨也奇， 神州因你而风靡。 振古铄金百万年， 今日风靡又一时。 逝者已逝，如今中华依然崛起。 愿英雄安息！ 张梁刻完最后一刀，刻刀骤然从手中滑落，张梁坐倒在地上，仰天长笑，笑的泪流满面。 “你啊！ 就是不让人省心，地上又脏又凉，赶紧起来，看你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笑！” “哈哈……哈！ 笑我中华自古多劫难，笑我中华自古多豪杰！ 每逢劫难英豪出，敢叫日月换新颜！”张梁依然在大笑，最后干脆仰面躺在地上。 杨芮知道，张梁还没有从杨将军的世界里出来。 不再搭理张梁，开始受伤工作室，清扫工作台上，地上的木屑。 把雕刻好的作品一块块放好。 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能够走出来，最终驾驭作品的世界。 而不是让作品的世界，左右他的心神。 等杨芮收拾好工作室，转身看张梁的时候，发现张梁依然熟睡。 看着才一天不见，就变的憔悴不堪，满脸疲倦的张梁。 杨芮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制作个木雕，居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杨芮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自然没办法去扶张梁起来。 只能打电话叫人。 丁昊阳带着三个战友赶到工作室。 看到张梁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才两天没见，班长怎么变成这个样了。 按照杨芮的吩咐，四个人把张梁架到车上。 送回家，抬到床上，脱掉衣服，塞进被子里。 如此一番折腾，张梁居然没有醒。 可见这最后的三幅木雕板画，耗尽了张梁所有的心神。 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张梁陷入深度睡眠中。 “怎么样？梁子没事吧？”老妈担心的问道。 “妈，没事，梁子就是太累了，睡着了！ 心跳呼吸都很正常，血压也正常！”杨芮给张梁量完血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老妈说道。 “这孩子，可吓死我了！”听到儿媳妇说儿子没事，老妈才拍着胸口说道。 “妈，让您跟着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当妈的哪有不替儿子操心的？ 你也快要当妈妈了，以后你就会明白，这当妈的，一辈子就是操心的命什么时候闭上眼了，才算是不操心了！”老妈拉着杨芮的手，轻轻拍了拍。 “妈，看您说的，你还年轻，我还指望您帮我带孩子呢！我生完孩子可是要去上班的！”杨芮笑着说道。 “放心，妈没事，妈身体好着呢！你们放心生，可劲生，生下来，我给你们带！”老妈高兴的笑着。 笑的那个开心。 之前她一直担心，杨芮是大城市的人，会不会嫌弃自己是个农村老太太，不让自己带孩子。 “妈，看到梁子这个样，我都不想让孩子将来跟着梁子学手艺了！”杨芮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是真心话，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学什么木匠手艺。 不是看低手艺人，是不想孩子受这份罪，吃这份苦。 和婆婆说，也是为了将来能有人支持自己。 “你知道你爸为什么没有学木匠手艺吗？ 就是你奶奶不让，后来你爸也被你爷爷干活时候的样子给吓住了！ 加上你爸又是最小的一个，所以你爷爷也就没有强迫他学！” “被爷爷吓住了？” “是啊！说起来，梁子和他爷爷最像，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性格。 记得我刚过门的时候，有一次去老爷子吃饭，结果被好一通骂！ 平时那么和气的人，居然跳着脚骂人！ 那架势，要不是因为我刚过门，都能打我！ 后来我才知道，老爷子干活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允许去打搅他！ 老爷子经常一干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 经常干完活，连睡两天两夜！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这份罪！ 那时候，我也吵过，也闹过！ 可是，老太太告诉我，生在张家，这是命！”老妈拉着杨芮的手，诉说着张梁爷爷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