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残念

    仿佛突然胸口被重物压住，喉咙的甘甜差点涌出，诺娅本能地挺直腰身，做着仅有的抵抗，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在灼烧着灵魂，想挣扎，却无法自拔。

    四周死寂一片，宛如内心深处从未被触及过的领域，诺娅感到空前的平静，仿佛抛开了一切忧虑，仅剩一个空洞无比的灵魂，隐约传来的声音如雨点般打在湖面，惊起的水花与波纹一扫之前的安详之感，刺耳的窃笑声更是令其烦躁、惊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沉淀了下来，仿佛是行走在沼泽之中一样，每前进一点，就必须耗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才行，沉重的就好像背负千斤的重量。

    触目所及，都是混沌的幽深，看不到任何边界，似乎连唯一为自身存在的证明，心脏的跳动声，都沉入无边无际的深幽之中，这里，几乎会侵蚀掉所有的事物，声音，色彩，躯体，记忆，个性，甚至是自我。

    但是即使如此，诺娅依旧在不断前进着。

    仿佛，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永远迷失在这个意识的深渊中，再也无法找回原本的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诺娅都几乎麻木了之后，一直不变的幽暗终于出现了改变。

    “呼~”站起身后发觉自己处在一个灌木丛中。

    “这是哪？”诺娅心里满是疑惑，周围的景物像褪去了色彩，灰黑中夹杂着一抹惨白，不知名的叫声不断萦绕在耳边，似怨恨的哀嚎，又似愤怒的嗔斥。

    “这是……是梦吗？”拭去脸上的汗水，一道血迹赫然浮现在诺娅的手背，艳丽的色彩冲击着诺娅的视觉，顿时背脊一阵发凉，惊恐的抹去血迹，周边的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刺激着他那紧绷的神经，干枯的草木透不出丝毫的生机，随风摇曳的树影如同鬼怪，前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石子路，冰凉的光线透过树枝打在其上。

    “不是梦，而是真的！”

    风中的声音无比震撼，视野慢慢靠近，眼前出现的，是一片修罗一般的景象，粘稠的血液将大地染得猩红，大量散乱而破碎的尸体遍布着，红色的弯月将天空与大地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淡淡光幕，显得冰冷而凄凉。

    而在那些尸体中央，一个满身伤痕的青色头发的少女，她抬着头，仿佛祈祷一般，仰望着天空的弯月，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僵立着他那被鲜血玷污的身体。

    诺娅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微微的咬起嘴唇，静默不语。

    “又要逃了吗？”少女出声道，他依旧抬着头，看着月亮，身形没有丝毫移动，视线也没有转移到诺娅身上，但是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嘴角那无比讥讽的笑容。

    “.....”诺娅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这么长时间来没有一点进步，你始终都是这么懦弱！”少女没有等待诺娅回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当初，你没能够救下我，你甚至反复告诉着自己，是你能力不足，但是，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而已，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却显得懦弱无力，这就是你吗？诺娅！”

    少女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而诺娅，也没有回答，整个空间顿时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日。

    一直沉默的诺娅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从那个时候的阴影中走出来过…卯月本来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把谁放在心上…我总是看着眼前的东西一个个消失后而才做出感慨…我没有资格祈求被原谅或者原谅别人，但是即使如此……即使是这样的我，现在也想要继续前进，如果不能踏出这一步，那么我就永远也没有资格做出改变了！”

    说着，诺娅抬起了腿，轻轻向前迈了一步，这是微小的一个步子，但是却产生了极为奇异的变化，刹那间，整个空间内所有的景象宛如玻璃一般破碎了，红月，尸体，血液，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个少女的身影，依旧存在那里。

    “终于能放下了？”淡淡的声音传入诺娅的耳中。

    诺娅摇了摇头：“不，我放不下，但是....正因为放不下，所以我才能够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需要前进，如果不前进的话，什么也不会开始，什么都不会结束，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

    少女笑了，这一次，不再是那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容，而是一种欣然而平静的微笑“是吗……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

    诺娅点了点头，少女的身影终于缓缓消失，整个空间彻底崩塌开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看着这一切，诺娅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自语：“……谢谢！”

    世界再次一片空白，接着就像相隔了几十个世纪般再次展开，诺娅缓缓睁开了那明亮而湿润双眸，瞳孔中的焦距终于聚清，看清了面前呼唤着她名字的人影。

    “……岚！”

    依偎在身边的黑发少女轻轻的眯着眼睛，然后露出了淡淡激动的笑容“看来你这觉睡的还不错嘛，总感觉你精神恢复了许多！”

    “诺岚？”诺娅面色苍白的扶着额头，目光流转，她看向诺岚手指缝隙间流溢着的淡淡光辉，诺岚微微一惊，急忙将手藏在了背后，掩饰般说道：“没…没什么！”

    “刚才的梦？”诺娅咬了咬嘴唇，终于升起一丝愠怒，目光如炬般盯紧了诺岚“你没必要对我也施加幻术吧……很好玩吗？”

    “有吗？”诺岚把头撇过去不去对视诺娅的目光“而且，这还不都是你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却还放在心上，你想要将一切都背负起来的话，那只不过是徒添痛苦罢了，即便不去相信别人的力量，那也不要插手任何闲事！！”

    “你不会懂的，诺岚！”诺娅脸色哀愁的摇了摇头“你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你永远不会懂这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意义，就像看着眼前的同伴被杀死的那份折磨！”

    “什么叫我不懂！！”诺岚愤怒的伸手抓起诺娅的衣领“是啊…我是不懂…我永远不可能体会你说的那种感觉，若是因为悔恨而停驻不前那就一开始不要妄图染指那些东西，因为没有比这更加恶劣的东西了！！”

    “你听的懂吗……诺娅！”诺岚语气沉重的叫喊着她的名字，淡漠的看着那已经失神的诺娅，诺岚长叹了口气“去哪了……曾经的诺娅到哪里去了……那个甚至以立下誓约当做惩戒也想要拯救我的那个诺娅！”

    “在这里啊…”诺娅阴沉的低着头，声音软绵而无力。

    “就在这里啊！！”诺娅突然叫喊，猛地伸手把诺岚推开，使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诺娅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神情激动的抚向自己的胸膛“我就在这里……我没有改变……我……就是我！！”

    诺岚诧异的紧缩起眼眸，直到诺娅向自己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诺岚抿起嘴角，终于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谢谢你过来找我！”

    诺岚一脸随性的摇着头“如果你出事的话，我也会很麻烦的！”

    “是吗？”诺娅轻笑一声，然后慢慢朝着四周看去。

    一阵微风荡漾在整座山峰上面，天空闲云惨淡，微微的下着小雨，天边隐隐透着日光，然而，目光流转，诺娅紧紧的盯着一旁的伊米尔，正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可掬，似乎在熟睡，然而紧挨着他的红叶，全身的衣服被浓稠的鲜血染成了淡红，面目焦黄，好似一具死尸。

    “……红叶？”诺娅嘴微微长着嘴，颤颤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抚摸着她那没有丝毫生气的身体，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她的脸好像永恒的停留在最后的那一刻，诺娅的头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了？”即便已经清楚的了解了事实，但还是执意的问道。

    “已经死了！”诺岚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脸色透过一丝烦躁“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死透了！”

    “……”诺娅一脸沉默，紧紧咬着嘴唇，颤抖的手指仍然抚摸着红叶的脸庞，良久，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的瞳孔顿时睁大，发出无比耀眼的光华，仿佛将一切都看得无比透彻。

    诺娅迟疑的问道：“从我昏迷到醒过来一共花了多长时间！”

    “四个小时！”诺岚甩了甩额前的发丝，无比淡然的回答。

    “四个小时？”诺娅的瞳孔变得更加深邃了，她紧紧的盯着红叶的尸体，就仿佛一具毫无意义的躯壳，一脸阴沉的回答：“任何生灵一旦死去，要将灵魂和肉体完全分离至少需要12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才过了四个小时，她的灵魂就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诺岚好像特意回避着什么似的，极为冷淡的回答道：“说不定是遭受了某些特别强烈的攻击后，灵魂散了吧，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岚？”诺娅面色纠结的看着她。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诺岚恼怒的大叫着“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我无法容忍的，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为什么你要救她？为什么你要为了区区这些人甚至不惜耗尽自己的生命呢！！”

    “我不知道…但她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诺娅咬着牙，面沉如水。

    听完，诺岚极其愤怒的大叫着“但是她已经死了！”

    “至少还有继续活着的可能！”

    “你陷入的太深了！”诺岚忧郁的摇了摇头“终有一天你会伤到你自己的！”

    “伤的到的话就让它伤吧，我不在意那些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眼前的东西比较重要！”诺娅双眼一凝，然后极为迫切的盯住诺岚问道：“那你是帮我……还是不帮？”

    诺岚愠怒的看着着诺娅，良久，松懈般摇了摇头。

    “帮…我帮你行了吧！”诺岚无奈的说道：“你这样你满意了吧，不过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这个家伙，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愿意帮的！”

    说完，诺娅眼角泛滥起一丝轻柔的微笑“那样就足够了！”

    “切~”诺岚郁闷的咬着牙，然后极不情愿的伸出手，将手掌摊开，伴随着一束弱小的光芒升腾而起，形成了一道混杂却透明的如同火焰般的东西缓缓燃烧着。

    一道灵明疯狂的发出叫唤，诺娅紧紧的盯住红叶的灵魂，刹那间软弱无力。

    接着，转向红叶的那已经满目疮痍的尸体，冰冷的没有一丝血色。

    下一刻，诺岚突然将手抬起，充满暴虐的黑暗之力凝聚在她手上的瞬间，顿时喷涌而出，暗黑洪流席卷出去，将红叶本来的身体化为了灰烬。

    “什…！！”诺娅震惊的大叫着“你在……干什么？”

    “这副身体已经没用了，没用的东西当然就要毁掉！”只见诺岚抬起头，凝滞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让我来给这个家伙……做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