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弗利德的抉择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齐地排成数列，身穿盔甲的全体骑士立即毫不畏惧地吼叫了起来。

    然后按照一定步伐，就像训练时那样，有条不紊地向那些恶魔接近，挥舞着手中的魔具斗志昂扬地迎上了恶魔那仿佛能够撕裂一切的漆黑利爪。

    它们口齿不清地叫唤着，通体的赤红条纹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恐怖的獠牙里传荡着恐怖与狂野的气息，比寻常恶魔还要粗犷数倍的肢体就仿佛岩石，砸在地面上，顿时产生爆裂般的巨响。

    浑浊的巨浪朝远处掀开，一些人毫无抵抗力的被波及开，崩裂的地面上荡漾着血红的飞沫。

    一瞬间，叫喊声，厮杀声在整片地域里回响着，仿佛战斗成为了眼前唯一的主旋律，任何动摇和松懈都是愚昧，唯有杀死敌人，或是被敌人杀死，到处都是战栗的声音。

    这里每时每刻都有骑士被恶魔被撕裂，同时也有恶魔被骑士围攻消灭。

    伴随着残酷的嘶吼，包裹着亮丽的爆炸和轰鸣随即荡漾开来，剧烈的狂风肆虐吹击，平淡无力的空气仿佛镜面崩然破碎，战斗持续，大批的人倒下，踩着同伴和敌人的身躯，继续战斗。

    战斗瞬间变得无比激烈，节奏无限加快，尖锐的呼啸声而过，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爆鸣，大量的地板、泥土、乃至血肉残肢在空中纷飞，叫声、喊声、咆哮声也不绝于耳。

    艾伊娜、安娜和红叶站立在人群的后方，她们颤颤巍巍地望着这一切，此时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到处正在溅落的灰黑色尘埃以及空中飘扬着的绚烂余红。

    格雷踩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疾驰而过，手持着莱瓦汀一记横扫，金色的剑锋划过一只恶魔的的身体，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条粗线顿时将它分成两半，然后化成了灰烬。

    然后，他神色坚毅地咬了咬牙，瞄准了下一个恶魔。

    呯，金光迸射，格雷眨了眨眼睛，一柄锐利的光剑从它崩裂的皮肤外伸出，亚瑟抢先解决了他。

    格雷不屑地啧了啧嘴，然后忽然听到震耳的咆哮声，一个被十几位骑士围攻的恶魔依然不落下风，它张牙舞爪地吼出了咆哮，看似要将身前的几人打垮，格雷双眼一瞪，急忙前往支援。

    这些恶魔并非普通恶魔，都是攻击力与防御进行特化的强化种，虽然没有自我意识，那种粗虐而狂暴才是他们难缠的地方，除了弗利德、格雷与亚瑟三人能够单独应付外，其他人都十分吃力。

    不过这甚至称不上是危机，经历过无数场与恶魔死战早已学会处变不惊，他们甚至不需要弗利德的指挥，依靠灵活的移动，自行判断，合理的分工从恶魔的死角将它们瓦解。

    紧接着，战斗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狂暴的恶魔不再具有威胁，逐渐被击破，而弗利德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他眼神凛然地站在中央，与不远处的路西法进行着对峙。

    不一会儿，恶魔被完全消灭，而骑士的伤亡也减少到的最小，瞬间把握住了局势。

    “怎么样……路西法？！”

    “你们在跟我说话吗？”路西法一脸乏味地打着哈欠，他斜着眼睛看向一侧待命的恶魔，刚才派出去攻击众人的只是半数，数量大概在三十五，而现在还留有三十五。

    “做个小小的测试……你们果然很令本王失望，能够来到这里，大概是运气使然吧？”

    听着路西法无比遗憾冷漠的声音，弗利德不禁竖起了眉毛，眯细了他的双眼。

    路西法发出清冷的叹息声，然后移动着身体，走下了古堡前的十几节台阶。

    他每走一步，就好像被用重锤打击着心脏般，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颤栗。

    无意中散发出的威压，如海洋般汹涌，仿佛要将灵魂都凝结成粉末一般，庞大到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的恐怖压力，像是山岳一般浩荡，他们的意识都快要被这种威压给碾压成碎片。

    直到走了台阶的一半，路西法稍稍停了下来，时间经过了三秒多钟，但在所有人内心却停滞了半晌，他们颤抖地注视着路西法瞳孔里的余晖，利剑般的光泽顷刻间刺进了心脏。

    一些人顿时双目失神地放松了身体，然后慢慢弯曲着两腿，跪了下来，然后面朝着地面倒下，最终失去了意识，而直到昏迷，他们的眼睛依然是睁开的，眼白充斥着无数血红的丝线。

    路西法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他脸上嘲讽之意更加浓重。

    他吊起了嘴角，依旧轻蔑地俯视着他们蓦然伸出的手掌，遮天盖似地遮挡了视线。

    “二十分钟……你们击倒刚才这些恶魔所用到的时间！！”

    弗利德的眼神微微凝固，嘴角抽搐地摇着头。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路西法冷笑“击败他们用了二十分钟，而你们足足超过了四百人！”

    听到这里，众人警觉地僵硬着身体，冷汗流下脊梁，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从路西法身上发出。

    暗黑波动有如黑洞般猛烈地向着路西法汇聚起来。

    下一刻，路西法横臂一挥，爆裂的光芒猛地从手臂中渗出，化成无坚不摧的暗黑巨剑，那柄巨剑卷起阵阵烈风，迸发出极为恐怖的威力，膨胀的黑色原力就这样将剩下的恶魔完全淹没。

    炸裂般的巨响声，大地猛烈震动了数下，以路西法为起点，向前千米的直线，变得一片空旷，连尘埃都没能留下，暗黑巨剑就这样摧毁了一切，残留长长的崩裂痕迹蔓延在远方。

    四散的烟尘缓缓散去，看着眼前那一片狼藉的场景，众人顿时惊呆了。

    他们要利用各种策略战术勉强才能战胜的恶魔，路西法竟然挥手就能干掉几十只。

    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迅速打起了冷战，仿佛深入骨髓的寒冷，颤抖畏缩的身体强行活动起来，他们嘴唇哆嗦的想要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格雷也神色紧张地耸着双肩，呢喃着口水，他显得镇静了许多，但也不由得思考起来，是不是只要修炼到路西法和洛岚这种地步后，都会具备毁天灭的力量，而这股力量，非人类可以战胜？

    弗利德眼神充斥着颓然，瞬间就陷入困境了，而且是令人绝望的困境，而在这种状况下，并非是说些好听话，仅凭气势就可能弥补的，路西法与他们存在着决定性的力量差距。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弗利德颤颤栗栗地摇着头，苦笑了一声。

    昨天，他说服了自己带领队伍来到了这里讨伐路西法，但那也只不过是听从了亚瑟的话语，他打动了自己，就像他所说过的那样“我们记清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我们是利刃，同时也是后盾，我们不惧怕死亡，有些事活着并没有意义，只有死亡才能带来意义！”

    亚瑟说得没错，在大局观上看来，他作为了一位战士，一位英雄慷慨的誓言，那让弗利德原本无法振作的内心强行站起来的坚强意志，但是那过于悲壮的信念却令弗利德充满阴暗。

    这不是终结，这根本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起始。

    我们会倒下，我们的鲜血必将成为后世的养料，我们的灵魂与意志必将永远的传承到后世，直到迈向通往未来的起点，迎来照耀一切的伟大光明，我们亦化成火苗，生生不息。

    “是的……这并不是世界的终结，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终结，而是我的终结！！”

    弗利德忽然颤抖地臂膀，神色狰狞地笑了起来。

    然后，弗利德回过头张望着四周，他脸色透露着一丝凄凉，然后动了动嘴唇。

    “请原谅我很自私，我没办法看到你们都牺牲在这里……！”

    没有人听到他说些什么，只看到侧着脸庞上，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亚瑟缩起了瞳孔，再次又猛地瞪大，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般地悸动，就好像预料到某种不安的事情将要发生，而这些想法好像燃烧着的绳子抽打着他的心。

    他正准备冲出去，但是弗利德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让他站住不要动。

    而弗利德的这一手势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作战的讯号，他们紧张地扼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坚定了内心的决意，紧握住魔具，蓄势待发地准备迎战。

    而这时候，弗利德将手举到了最高，在众人就差点没直接冲出去的时候——

    “所有人……撤退！！”

    只见弗利德脸色阴沉地大吼着喊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有部分人直到往前跨了三步才缓缓反应过来，他们呆愣地抚摸着后脑勺，一脸愕然地看着弗利德。

    苍白的脸颊上勾勒着几条刚硬的线条，并伴随着冷风拂过，弗利德的神情变得更加凛然。

    他们纷纷膛目结舌地望着弗利德，满脸麻木的表情，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嘴角抽搐地充满了埋怨。

    “您到底……怎么说些什么！？”

    亚瑟心有不甘地绷紧了脸皮，但还是确认般质问了一声，他不理解为什么还没开战就要撤离。

    即使双方实力差距极大，但是这里没任何人想要放弃，他们都是带着觉悟来到这里的。

    “所有人……撤退，继续再战下去也是徒劳无用，只会白白地牺牲性命而已！”弗利德抬眼望向路西法，神情颓丧道：“你们看到他的实力了吧，数量没有任何意义，你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听完，众人再次怔住了，而路西法则抿起嘴角微微一笑。

    “明智的选择……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斗胆与本王交战，就休想要背着身子逃走！”

    接着，路西法再次走下了台阶，庞大的暗黑波动化成狂暴席卷而出，在他为中心几十米的地面顿时凹陷破碎成沙尘，他面容残酷地盯着众人，带着庞大的威压不断袭来。

    “不……我们不会逃走的，我们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这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发话了，他斩钉截铁地咬着牙，毫不畏惧地望着慢慢逼近的路西法。

    “没错，我们根本不畏惧死亡，我们早已经有了觉悟……！！”

    “难道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弗利德怒吼了起来，他猛地甩过头来，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们，搐搦的脸冷峻得像块冰岩，扭曲的面庞上满是凶神恶煞的表情“这是团长的命令……快走！！”

    “不……不不！！”

    亚瑟浑身顿时感到一阵痛苦的颤栗，他无力地抽着双臂，闭上眼睛，任随泪水漫流，他的心，像铅块一样，又凉又硬，在胸里坠着，几乎要掉出来。

    “弗利德！你没资格做我们的团长！！”这时，一道暴怒的声音传来。

    望向声音源，一位年长的骑士仿佛遭到背叛似的呐喊着，他那布满沧桑的脸变得越发冷漠和僵硬了，好像一块铸铁或是水泥，在没有能使它熔化，他愤恨地盯着弗利德“你是那么英勇无畏，我就是因为敬仰你，我才加入骑士团……成为一名骑士的啊，而现在……你却要放弃？我都还没放弃啊！！”

    弗利德说：“你是位出色的骑士，如果你甘心这么毫无意义死去的话，那么你就来吧！”

    “……你！！”

    这时，路西法嘲讽地冷笑“到现在还在起内讧吗？”

    弗利德扯开嗓子大喊：“所有人立刻撤离，这是我最后所下的命令！！”

    “最……最后？！”

    所有人的表情一瞬间呆滞了起来，就连刚才辱骂弗利德的那位骑士也惊呆了。

    毫不迟疑，毫不退却，毫不畏惧，弗利德并非是在侮辱他们的决心，而是在终于看清一切后，弗利德也不希望任何人在眼前毫无意义的死去，弗利德下定决心要保护所有的人。

    那么，他究竟是带着多么强烈的勇气站在这里，并说出刚才那副话？

    只见弗利德神色坚决地咬着牙，就好像迈开了决心，宛如枯萎的内心里只剩下一根稻草，而此时却猛烈燃烧了起来，他将双眼睁大了最大“现在我来拖住他，所有人……快走！！”

    所有人都被颤动了，不自觉的泪水下流。

    而格雷心情复杂地咬紧着嘴唇，颤抖地伸出双手，恐惧令他陷入了低谷。

    即使已经经历过与之相同的绝境，但却又是完全相反，洛岚比路西法弱吗？不，她可能还会更强些，即使一样的冷酷无情，但洛岚内心存有善意，就像格雷说过的，她只是强行扮演着恶人的角色，即使她不愿意承认，而路西法就是个恶人，他比洛岚更加邪恶，更加无情。

    他拿捏着手里的重量，正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却被艾伊娜紧紧抓住。

    “我们……快逃吧！！”

    格雷一阵讶异，看着身旁的安娜也是面色灰黄，而红叶则迷惘地摇着头，紧接着——

    “走……快走啊！！”亚瑟不顾一切地大喊着，他明确了弗利德究竟想要做什么后，他所承受的痛苦，更像一根缆绳，弯来绕去拧住心脏，对于收留了他并培养他成为骑士的弗利德，更像父亲一样的人物。

    但他没能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依然要抛下弗利德，然后逃亡。

    “不……不是这样的啊！！”

    亚瑟抹着眼里的泪水，不甘地拽着几个依然不愿离去的人用尽全力的撤离。

    此时，已经不成形的队伍就像散开的沙粒，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视线。

    “愿勇气和希望……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