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坠落】

    “两天？你要去哪？”

    “为接下来的事情做些准备！”洛岚眯着眼睛，绝美的脸庞透出一缕神采，而嘴角又满是不屑“怎么，我又没指望过你们，就凭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那点实力，要怎么和洛娅对抗，拿头打？所以到最后，还不是只能靠我吗？”

    洛岚高兴地仰起头，额头和嘴角似乎也蓄满笑意，就连举手抬足都仿佛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正因为我实力超凡，所以由我来和她对抗，也只能由我来！”

    说完，洛岚的脸色又渐渐变得阴沉，瞳孔闪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听着洛岚那冷厉而充满觉悟的声音，克罗索德颤颤巍巍地点着头，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然后深深叹息，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自身的无力。

    这时，洛岚忽然又伸出手，用力拍打向克罗索德的肩膀，令他身子一颤，神经也紧绷了起来“你可别以为这就完了！这件事交给我，至于后面的事，你们就尽情拼命吧！等到一切结束，我可得跟你清算下我们之间的……报酬！”

    “啊哈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克罗索德轻盈一笑。

    “行了，不跟你继续叨扰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与洛岚一模一样的声音忽然从一边传来。

    洛岚转了转头，只见那是过去的自己，一脸匆忙地朝这里跑了过来，嘴里还喘着粗气，她目光焦灼地瞪着洛岚“你要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洛岚愣住，呆呆地凝望着眼前少女，她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特别清丽，就像小兔子一样，诱人而又胆怯，而且，总有那股楚楚动人的韵致。

    然而很快，洛岚严厉地拒绝了少女“不行，或许你自认为有了那么一点实力，的确，你能帮上大家的忙，但你帮不上我的忙，只会拖我的后腿！”

    “呃……啊！”

    突然，诺岚乖乖地闭着嘴，就像遭到父母责骂的孩子般垂着脑袋。

    洛岚伸出手，朝诺岚的额头轻轻一弹“我们的段位不同，你跟不上我的步伐，而且……现在的时间很紧，我需要在两天内围绕着全宇宙跑一圈，若是没办法达到预期的话，那就全部结束了！”

    洛岚脸上布满惆怅的神色，然后抬头望天“其实事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洛娅在想些什么，我曾以为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就像我们曾阴阳双生，是最能分享彼此想法的人，但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洛娅封闭内心到连自己都不认可，如果洛娅所追求不是理想，而是现实的破灭，是死亡之途，那么，我也应该不顾一切地拯救她！”

    “就像洛娅曾经拯救过我一样，在大义面前，我没有多余的选择，而洛娅恐怕也陷入绝境了，因为她所做的事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她收不了手，只能去寻求一个能够阻止自己的人作为借口，但我想，那个人只有我！”

    洛岚感慨地摇摇头，然后一把抓向诺岚的头发使劲揉了几下“不过，放心吧，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而且接下来，还需要依靠你们的力量！”

    “我们的力量？”诺岚诧异地歪了歪头。

    “那，我先走了！”

    洛岚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然后瞬间消失在了远处。

    克罗索德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拍着诺岚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可是洛岚啊，那可是你啊，正因为无可救药，所以，你……才是最强的！”

    言语中，带着一股强烈的自豪，又像一种无可诋毁的信仰。

    而诺岚依然一脸呆滞地望着洛岚离开方向留下的淡淡痕迹，然后转头问：“抱歉，我不是很理解未来的事，也理解不了，我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这是……我们都有错！”

    克罗索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悲凉起来，无比内疚地答道：“洛娅错在她的执念和疯狂，逐渐将她逼到绝望的边缘，而我则错在对一切的惨剧都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了，如果我能够事先阻止的话，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吧！”

    “不，要我说的话，这都是咎由自取！”

    诺岚愤怒地咬着牙，心中突然窜动起无比复杂的思绪。

    有些事，有些人，你不能被所有人知道，甚至只能是心底的一个秘密，越是亲近的人不能让他们知道，也许他们会包容，可还是会伤心会担心会劝解，不厌其烦的去解释何为对错，但别人总觉得这不是问题，不能感同身受，解释再多也是无用功。

    但由于心是空的，空得仿佛断绝了生死，正因为经历过那种悲痛欲绝，心中念念不忘的某人已经不复存在，再也看不到他的面容，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不管如何努力，如何找相似的人，都无法找回相同的回忆，因为习惯不了那个人不在的世界，时间停止了流逝，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陌生，色彩变成了灰白，于是，不断的逃避，但任何的逃避都只是亵渎，令脆弱的心更脆弱。

    “切，说到底也只是那家伙自己的错，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诺岚忽然大吼，将所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劝你最好去看看现在的诺娅！”

    “啊，我为什么要去看她？”诺岚皱了皱眉。

    “因为你们是一体的，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们还要更亲密了！”

    克罗索德神色忧郁地呼出一口浊气，遗憾道：“自从刚才回来后，诺娅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因为亲眼目睹了未来的自己变成那副模样，而且还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她的内心一定是最煎熬的吧，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诺岚！”

    “……我知道！不过……你呢？”诺岚看向克罗索德。

    克罗索德疑惑地睁大眼睛“我怎么了？”

    “别给我装糊涂，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吗，任人打任人怨的！？”

    “我……”

    “别告诉我你忘了，我可是听说了，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就已经被洛娅杀死过一次，你这样做值得吗，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滥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无所谓！总比要在眼前失去许多东西要好得多！”

    “可是你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还要这么替她着想，明明是（洛娅）那个家伙在胡乱发神经，然而翻脸不认人了，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克罗索德微微颤抖着身子，他语重心长地将手捶向胸口，然后告诫道：“有些东西，我已经遗忘过一次了，但当我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就再也不能将它舍弃了！”

    “那是什么？”

    克罗索德脸上展开一抹苍白地笑容“因为我们是朋友！”

    听完，诺岚脸色一沉，她抿起嘴唇，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

    ————

    避开了以迪亚波罗等人，洛娅独自在远处的山峰上徘徊。

    虽然目前建立了某种合作的关系，但他们对洛娅而言并非同路人，而且是会令她感到厌恶的存在，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也没必要和这些人友好相处。

    少女孤零零地朝向空若无人的地方看去，那个只有自己能够注视到的【影子】依然像平时那样如梦魇般徘徊在身边，他的脸上浮现着令人窒息的笑。

    在洛娅的心态发出改变的时候，‘尤莱亚’的形象也在不断改变，

    只是此时他们意外的没有交谈，洛娅的双眼仿佛失去了光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或是穿透了他幻影的躯体，投射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

    两人相继无言，过了许久之后，洛娅面色抑郁，缓缓问道：

    “我这样做，对吗？”

    不止一次问过这样的问题，向不同的人提问过，又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尤莱亚笑了“问我对不对？难道我说你不对，你就会放弃吗？”

    “……不会！”

    洛娅忽然咬紧了牙，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只有这件事没办法放弃，也不能放弃，即便是错的，她也要固执地向前，为此不惜毁灭任何东西。

    洛娅曾经无数次迷茫过，失落过，即使现在也仍然在迷茫，令自己无时不在判断对错，内心的罪恶感与良心受尽了折磨，尽管如此，洛娅依然未想过反抗。

    并非没有力量反抗，而是反抗也没有丝毫意义，少女的内心已经逐渐崩塌了。

    洛娅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为什么要站在谁都不在的角落里，追求着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要在冰天雪地下，傻傻地坐在地上，等一个永远都等不来的人？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语？像在梦里的循循善诱，自己是聋子，是瞎子？所以怎么都听不懂，大概是已经习惯离别的他们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最后，陷入深眠，做一场长梦，而别人怎么也叫不醒。

    我真的很不懂我自己，我究竟犯下了什么无法原谅的错，又为什么这么慌张？我是谁？我就像站在岸边，一直看着水中的自己，那映射在水中的，却不是自己。

    我大概很不擅长倾述烦恼吧，就算能够无数次拯救他人，也永远无法拯救自己，即使想要倾诉感情却没有倾诉对象是件很痛苦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与我倾述，我并不是渴求他人的关心，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放弃。

    我曾经看见无数次因为这个原因而倒下的人，那是一群被自己压垮、消失，然后再也无法起身的人，而如今，我终究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人。

    这样的我暴露出软弱的自己，惹得所有人嘲笑，但我习惯了这样的嘲笑。

    所以，在尝尽了名为【痛苦】的痛苦之后，我的想法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准确的说，我不再愿意思考，只是希望随波逐流，等到最后再将自己【毁灭】。

    所以，坠落吧！就这样继续坠落吧！不断【坠落】到什么也没有的深渊中吧！

    见洛娅一直静止不动，陷入沉思，身旁的尤莱亚忽然开口：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洛岚冷冷地回了他一句，然后甩着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发丝拂过那只金色的右眼，它瞬间变成血一般的鲜红“没有人能够与这份力量抗衡，就这样迎来结局吧，！”

    “自信是好事，但就怕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

    洛娅声音阴沉地摇头“不存在的，贤者之眼的力量是无敌的，就算是洛岚，面对贤者之眼，也只有乖乖听从的份，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放过他们，为什么进行再来一次的赌约？”

    “……”洛娅忽然沉默。

    “你很失落对吧，又很无奈，其实你很希望当时输的人会是自己，因为如果你败了的话，那样你就能够心安理得地放弃了，可惜啊……败者无言，他们的实力实在太弱，完全没办法和你抗衡，但你不甘心，所以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洛娅脸庞一颤，然后依旧冷漠地瞪着尤莱亚。

    “你真是个矛盾的人，既不想承认自己，又不愿意那样放弃，实际上，一切对你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因为，你既不想让真正的尤莱亚复活，也不想……！”

    “闭嘴！！”洛娅忽然大吼，将眼前的尤莱亚驱散。

    尤莱亚的声音就此断绝，迷离的幻影化作无数碎片。

    尤莱亚消失后，洛娅才气喘吁吁地紧咬着牙，仿佛交织在他脑海里的懊悔和沉重的怅惘，就像几只苍蝇在眼前乱飞，并发出难以忍受的嗡嗡声。

    洛娅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急忙转过身，只见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少年的声音如沐春风般，带着些许磁性以及淡淡的暖意，他的脸上佩戴着一张面具，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可以判断出，他定然是微笑着的。

    洛娅一怔，急忙扼制着心中的情绪，冷淡地看向少年。

    “……有什么事？”

    “迪亚波罗大人通知你去参加作战会议！”

    “跟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去！？”

    “那……好吧，反正我通知已经到位，那我先离开了！”

    少年苦笑一声，随即准备离去，而这时候，洛娅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是谁？为什么要带着面具？”

    或许是错觉，但洛娅听到少年声音的时候就有了意外的熟悉，她抬起头盯着少年，锐利的眼光洞穿了面具上的那两只小孔，仿佛灼穿了他的双眼。

    少年仿佛受到本能促使，连忙后退了数步。

    “抱歉，我的脸部受到过很严重的伤势，但你如果非要看的话……”

    “不用了！”

    洛娅心中的兴趣瞬间收敛，索然地叹了口气后转过身去。

    “那么，我先告辞了！”

    少年很快离去，洛娅依然留在原地，就像刚才那样孤零零地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