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缘由
李云刚的汇报非常简短,能用一个字就绝不会说两个字,能用一个词语表达清楚就绝不会画蛇添足,半柱香功夫不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说得一清二楚。 表面上,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 一个非常简单的为友复仇的故事。 在这个讲究大复仇的世界,并不罕见,只不过,因为复仇的对象身份高贵,这才掀起了波澜,也就打乱了杜臻的计划,御驾不得不停留在上林苑行宫,一时间,难以出行。 金陵王杜来性情豪奢,喜欢享受,爱醇酒,爱歌舞,尤其爱美人。 他有一个怪癖,不爱青春少艾的女子,反倒是喜欢人妻,最爱猎艳人妻,自家养着的美女往往看不上眼,别人家的老婆他却甚是喜欢,于是,经常在金陵城闹出一些风流韵事。一般情况下,都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毕竟,他身为王爷,被他欺凌的那些人家,要嘛是其门客属下,要嘛是市井百姓,俱都敢怒不敢言。 何况,他出手非常大方,有些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家还盼着王爷上门宠幸自家娇妻。 不过,凡是总有例外。 金陵城外句容县有一个黄家,黄家是寒门,家有田地数百亩,不过是乡村小地主。 黄家的三子是紫金观的外门弟子,金陵地面上,紫金观是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在整个江南武林,也有着一席之地,其中,内门弟子不多,多为出家的道人,外门弟子却非常众多,一句话,只要你出得起学费,无论资质高低,无论背景如何,都能招收门下。 外门的匾上厚颜无耻地写着四个大字,有教无类。 黄玉清便是在紫金观外门修行,他的资质勉强算得上不错,和天才人物没得比,却一干普通人要强上不少,在家族的帮助下,二十八岁的他成为了一个小周天武者。 黄玉清真正出名的并非武道修为,而是他有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夫人。 当时,句容有着十景,有好事之徒将黄玉清的夫人绣娘当成了句容第十一景,这流言也就在市井中传播开去,外地人来到句容,还真的以为绣娘乃是句容第十一景。 绣娘是黄玉清的童养媳,不但容貌绝美,且秀外慧中,夫妻二人经常在句容县外游玩,对这个传言,黄玉清不以为甚,甚至有着小小的得意。 青年少侠,意气风发,本该如此。 黄玉清其人,性情爽朗,喜结交,多好友,虽然因为家境原因,不可能做到像春秋时期的那些君子们那样喜迎四方宾客,不过,朋友若是有求,必定鼎力相助,慷慨解囊。 故而,有着句容及时雨的江湖雅号。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杜来不知从谁那里知道了句容第十一景,知晓了绣娘的存在,于是,他动了龌龊心思。 金陵乃是杜来封地,在金陵地界,除了极少数的存在之外,杜来可谓是土皇帝,区区一个寒门,不过是蝼蚁,只需伸出一根小手指,便能将其碾压。 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黄玉清以通匪的名义被抓进了官府大牢,黄家面临破家之祸。 之后,有十二连环坞的水贼潜入官府大牢,想要将黄玉清救出大牢,却被官府击退,如此,黄玉清通匪的罪名也就是板上钉钉,再难狡辩。 杜来趁虚而入,和黄家有着一个交易。 以绣娘一人,换取黄家置身事外,不至有破家之难。 黄家自然不敢抗拒,便要将绣娘送给杜来,绣娘却宁死不从,非要见夫君一面,不然,决计不会前往王府,宁愿一死也不会如杜来所愿。 杜来不喜强迫,他喜欢的是那些人妻忍住屈辱不得不来服侍自己的感觉。 于是,他同意了绣娘的请求。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绣娘在王府侍卫护送下来到了大牢,和黄玉清隔着栏杆相会,那时候,黄玉清在牢中备受折磨,琵琶骨被洞穿,一身武功尽废,形如骷髅,两人相见泪千行。 并未说上几句,绣娘便拔出藏在胸前的剪刀,刺入了自己的左胸,洞穿了心脏,萎顿在地。 黄玉清并未咆哮痛苦,见到绣娘的第一眼,他也就知道绣娘蕴藏了死志,绣娘死后,他提起体内仅存的一丝真气,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和妻子同赴黄泉。 好一对同命鸳鸯! 听到这里,杜臻不由叹息了一声。 当然,下方的令狐行之脸上也有着唏嘘之情,君上怒,自己怒,君上悲,自己悲,一切喜怒哀乐皆随君上,这是一个内侍的基本素质。 杜睿并未如此,他眨巴着眼睛,表情一如既往。 停顿片刻之后,李云刚继续说道。 对金陵王杜来而言,这不过是区区小事情,虽然有着暴怒,以至于亲手鞭挞了几个办事不利的侍卫,一个时辰不到,便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下都是姓杜,所有的子民皆是自己的奴仆,不过是那些奴仆不识好歹罢了! 却不想,黄玉清和燕五有着交情。 燕五人称第一先天,还有着一个绰号,江南大侠。 急公好义,重义轻财,千金一诺,豪爽大气,嗜酒如命,这便是燕五。 几年前,燕五在出战那个宗师武者之前,曾经和黄玉清在句容县的一栋酒楼相逢。 那时候,黄玉清并不认识燕五,不知道这个灰衣中年大汉是鼎鼎有名的江南大侠,只是,因为燕五囊中羞涩,饮酒无法尽兴的表情让他瞧见了,他也就请燕五入席,两人共饮,要知道,当时燕五的装扮不过是码头的一个力夫模样,甚是普通。 两人性情甚是相合。 痛饮一番之后,也就义结金兰。 后来,两人又有着几次接触,一直以来,黄玉清都没有打听燕五的身份,燕五也没有自报家门,所谓兴来则聚,兴尽则去,无非如此! 典狱司并未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两人的具体交往都一清二楚。 李云刚之所以知道这些情况,有着缘由。 两个月前,江南句容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强人闯入县衙,将县令、县丞以及六房主事包括衙役快班杀了个精光,也闯入大牢,将那些狱卒杀掉,随后,用众人的鲜血在县衙的照壁上写了好几行字。 第一行字便是杀人者,燕五。 之后,简单地讲诉了杀人的因由,说是为了自己的义弟打抱不平,也指出了罪魁祸首乃是金陵王杜来,下一步,他将前去斩下金陵王杜来的狗头。 上百条人命,且都是官府人员,自然是压不下去。 典狱司在金陵那边自然有人员驻守,每半个月便会启动符阵,将金陵这边的消息传递到长安,因为启动符阵需要消耗符玉,是不小的开支,故而,半个月一次。但是,像句容县发生的这种大事情,须得尽快传递到长安,便会临时启动符阵,和长安联系。 这便是李云刚很快查明这件事的原因。 那时候,金陵王杜来已经离开了封地,在前往长安城的路上。 每一年,杜来都会在长安待上三个月。 他自然是想在金陵城当他的土皇帝,不想到长安城来低头作小,只是,杜臻对他并不放心,必须要他每年前来长安觐见,若不然,便要剥夺他的封地。 句容发生的那件事,杜来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 什么第一先天,什么江南大侠,不过是狗屁! 身为天潢贵胄,身边有着无数高人护驾,出身桐庐派的孟平穿戴神甲,战力不逊宗师,且有着战斗法师柳子庭,除此之外,符甲武士也有不少。何况,在长安城内,有着好几个宗师武者,且有着大宗师存在,再加上符阵加持,陌生的强大武者一旦进入长安城,根本就掩饰不住气息。 所以,杜来并没有把燕五当一回事。 这次出行,参加秋猎,他也就是大摇大摆,大张旗鼓,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他甚至盼着燕五能够前来行刺,如此,可以给无聊的旅途增添一些乐趣。 一个人,太过狂妄自大并非好事情! 听完李云刚的汇报,杜臻冷哼了一声。 他是极为看不惯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夺嫡宫变之后,为了安抚自己的母亲,再加上杜来只有六七岁,他这才将杜来封王,将金陵这个富饶之地封给了他。 后来,母亲过世,他也颇为后悔。 金陵城十分之一的收入那也是一笔不得来的财富啊,就那样给杜来? 所以,他时常敲打杜来。 杜来这才不得不每年都前往长安城觐见,和那些朝堂大员搞好关系,以免被自己这个亲哥哥将封地剥夺。 死了好啊! 说实话,这件事对杜臻来说是好事情。 这方世界,并没有子承父爵的说法,推恩令千年以来便存在,哪怕是皇族亦是如此。 杜来若死,金陵王这个爵位也就消失了,他的世子只能是封君,比如句容君,若不是世子,便只能是中尉的称号,有着一些俸禄,到了第三代,便是宗人,名字尚在宗人府,也有着钱粮供应,第四代之后,也就泯然众人了,除非,能够有着功绩,又或是科举扬名。 不过,杜来是在上林苑外被人斩首。 对杜氏皇族而言,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就像是被人在脸上抽了一耳光。 “传令下去,颁发地字号通缉令,通缉燕五!” 皇朝有着天地玄黄四个级别的通缉令,全天下通缉,闯入句容县杀光官吏的燕五乃是玄字号通缉令,现在,提升了一格,变成了地字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