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0章 2009（十）
没有人规定过心理伤害是否属于工伤，也没人规定过艺人能否仅仅因为精神上的疲惫与沉重而不进行工作，特别是对于一群才出道不到两年的新人来说，在公司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天大权威面前，她们没有丝毫提出异议的权力。 因此，就在少女时代的九名成员还没来得及从泰国的那又一场“黑色海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就不得不跟随着公司的其他艺人，大家一起若无其事地坐着飞机，回到韩国，继续工作。 不要出声，什么话都不许在别人面前说，短时间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需要埋头工作就可以了。 这就是在飞机落地后，公司的那位高层人员当着九个女孩的面，对她们严肃交代的一番话。 听说这也是公司的最终决定。 其实金泰妍觉得，比起大家口中常说的那种“艺人-经纪公司”的共存关系，在公司的观念中，也许粉丝这个群体才是他们真正看重的对象。 娱乐公司的成长来自于旗下的艺人，但艺人的成长却来自于粉丝，也就是说，粉丝才是娱乐圈里面所有人真正意义上的“衣食父母”。 公司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去责怪旗下两大当红男团，哪怕是口头上的三两句教训也不可能，这件事公司上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公司更不可能明着去对那些粉丝做什么。要知道，在粉丝这个群体当中，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永远不会比娱乐圈的八卦新闻慢多少，可能公司刚采取什么举措，不到一个小时，全韩国的所有粉丝群体就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更不能采用什么强硬的雷霆手段，那就是一个不好下手的“祖宗”，打不得，骂不得，更何况公司也得顾忌两个男团成员的心情。 事实上金泰妍自己也明白，这事和前辈们无关，所以在回来的途中，面对着金希澈等人自责不已的脸色，她也只好提起那满脸看似不在意的微笑，和其他的成员们一样，摆着手说没关系。 但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问题在金泰妍的心里面，也暂时得不出一个答案。 “哎西，这群人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国家就真的不考虑出个什么‘言论中伤’的罪名吗？” 下午的时候，刚完成一项个人行程的金泰妍就马不停蹄地坐上保姆车，准备赶去MBC电视台，结果还没到达目的地，身边的经纪人就忽然大声嚷嚷了一句。 彼时还相当年轻的金敏京正拿着手机坐在金泰妍身边，义愤填膺地用手抓了抓头发，眼镜上方拧在一起的眉头几乎都快要纠结成一团小疙瘩了。 “欧尼，别再看网上的那些评论了，看了又没用。” 一旁的助理见怪不怪地安慰起了咬牙切齿的金敏京，“公司不是都说过，会派人在网上控制舆论吗？” “公司的话要是有用，这件事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年轻气盛的金敏京怒气冲冲地喊出了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她自己也马上意识到了不妥，在那名助理用指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下，有些担心地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坐在自己身边的金泰妍。 好在，明显感受到车内气氛变化的金泰妍只是对她们柔柔地露出一个微笑，摆在那张小巧童颜的脸上，有种与平时在大众面前不同的成熟与稳重。 金泰妍没对此说什么，但看到她脸上笑容的金敏京两人内心都是微微松了口气。 近一段时间以来，除非在节目上，否则泰妍一般都不怎么爱说话，这点情况也发生在其他成员身上，所以只要见到泰妍还能保持住较为平和的心态，金敏京他们就感到安心了。 见保姆车内的气氛归于平静，金泰妍就转头看向车窗外面，在经过一段街道的时候，她本来就患有近视眼的眼睛就忍不住眯了眯。 实际上也没什么，是一队整齐放学的小学生，孩子们解散后就各自嬉笑起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气球。 气球的颜色很多，有绿色、黄色、橙色，还有……红色和蓝色。 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红色与蓝色。 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金泰妍的眼中，却让她忍不住抿起嘴唇。 本来她是挺喜欢蓝色的，对红色感观也不错，不过最近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喜欢这两种颜色了。 特别是那种珍珠红，这会让她想起来，另一种被称为“红色海洋”的壮观场面。 那是真正的壮观场面，东方神起的前辈们还因此将那句“redocean”填进了专辑的主打歌里，金泰妍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成员们躲在后台，看到那片红色海洋时，心灵上受到的巨大震撼。 那种震撼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羡慕、赞叹，甚至还有一点难免的嫉妒。 而事到如今，她在回想一下当初的那种感觉，就又多了第四种感觉——一种不知道算不算是怨恨的恨意。 她知道内心深处到底是牵怪了他人，这是不对的情绪，但她仍是止不住怔怔地望着车窗外那群拿着气球的孩子。 他们远比当初那些坐在台下的人要可爱多了，至少金泰妍不会从同样陌生的他们脸上，看到那种让人身体下意识发颤的冷漠。 “唰——” 眼尖的金敏京发现了金泰妍视线的焦点，很干脆地伸出手，把车窗的帘子拉上。 “不要想太多。” 金敏京用极为温柔的动作帮金泰妍掖好腿上盖着的毛毯，这时候的她，确实像极了一位照顾着妹妹的大姐姐，“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明明还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不要让一件坏事坏了所有的好心情。” 金泰妍笑了笑，依然没有对她这话作出什么回应。 …… 完成《亲密朋友》的电台主持后，在金泰妍的要求下，保姆车没有直接开回少女时代的集体宿舍，而是开到了公司楼下，想要去接这个时间还留在公司练习的几名成员。 “泰妍。” 从停车场并肩下车后，金敏京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准备戴上耳机的金泰妍说道：“虽然敬业是对的，但我觉得，之后《我结》的拍摄，其实你并不需要多么的投入和认真。” 金泰妍一只手里捏着耳机，她侧着头，目光像是惊讶地注视着自家经纪人。 “网上的评论其实你也知道，不管是公司，还是《我结》的制作组，这次都赌输了！” 金敏京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她本不想在金泰妍面前多提这件事，但之前在电台放送过程中，听众们的一些留言还是让她准备私底下对女孩贴心地交代几句。 “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很努力，哪怕再怎么辛苦，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大家好不容易重新营造出来的好局面。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说到这，金敏京就神色有点古怪地皱皱眉。 “说实话，本来公司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很反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idol去搭配一个中年大叔，还是个搞笑艺人，这像话吗？” 金泰妍的唇角似乎隐隐往上无奈地扬了扬，她戴好手里捏着的那枚耳机，边往前走，边用一副不知是喜是悲的口吻轻声说道：“郑前辈的性格其实挺不错的。” “我知道对方性格还行，但把你和他强搭在一起，这根本不合适！” 金敏京快步跟了上去，在金泰妍的耳边絮絮叨叨起来：“至少在我看来不合适！我也是《我结》的粉丝好不好？一看到电视机上你和他两个人，哎一古，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据我估计啊，你一般和郑亨敦没办法拍太长时间就得下车。”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在经纪人的面前，金泰妍完全没有那副在大众面前刻意塑造出来的抽风形象，反而有一股出人意料的文静和柔弱。 “呀，我这是为你好才对你这么说的，你要是在节目上和那个搞笑艺人做出一些和其他假想夫妻一样的亲近举动，那事情就糟糕了！” 根据经纪人的话在脑中幻想了一下那种画面，金泰妍不由笑了起来。 “呀，你还笑？” “是~是~”金泰妍戴着耳机，可爱地轻点着头，压住嘴角的笑意，“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一看这丫头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真的放在心上，跟在旁边的金敏京只能没好气地摇摇头。 这九个丫头是一个比一个倔，压根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二次的叛逆期到了。前阵子也是，Jessica一知道泰妍的假象丈夫是郑亨敦的时候居然还怒气冲冲地跑去找室长抗议，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那丫头自己回来之后，气得好几天都休息不好，顶着个黑眼圈，差点又被训斥。 听说公司后续还有计划要让成员加入《我结》节目的拍摄，希望到时候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不然少女时代今后的偶像生涯，怕是都甩不掉这个“污点”了。 心不在焉地走着，金敏京忽然就发觉身边的金泰妍停下了脚步，不禁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金泰妍不自觉蹙了蹙眉，疑惑地瞅瞅前方的一个拐角处，接着还是自己摇了摇头，将眉头舒展开来。 她刚刚好像看到公司的一名高层管理带着一个男人从拐角那边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自己没看到正脸的男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仔细在脑中挖掘一番后，又想不起来什么，最终就归结于了自己的多心。 “欧尼，你去帮我买几瓶能量饮料吧，我去叫允儿她们下来。” “好，我们还是在停车场里面汇合吧。” “嗯。” 和经纪人相互交代完，金泰妍准备走楼梯去再上一层的练习室，可在动脚的一瞬间，又没由来地扭扭头，目光朝那个空无一人的拐角望去一眼。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