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金钱的旅行(三)
1652年3月1日,青岛港。 库艾特船长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的长子刚刚从阿姆斯特丹返回,两艘船运回来了一些日用品(如纽扣、缝衣针、别针、烛台、蜡烛等,这些东岸生产成本太高,故多依赖进口)、少许意大利特产(佛罗伦萨火腿、干酪,这些在意大利裔移民中颇有市场)、二十余匹马以及数量多达四百余的托斯卡纳农民。 运回来的商品不出意外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就连那些原本只在特定人群中销售的佛罗伦萨火腿、意大利奶酪都被人抢购一空,且购买者多数还不是意大利裔移民,真是奇哉怪也。不过库艾特船长的儿子只是隐隐感觉到了奇怪,并没有多做联想,但经商经验极其丰富的老船长本人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觉得这不像是正常的市场波动。特别是在刚刚听到了女儿抱怨物价上涨的消息后,一生中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波的库艾特船长立刻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是有人在市面上大肆收购物资啊!难不成要打仗了? “还真有可能要打仗,但应该不是陆军,可能是水师。”如今在归义炮台担任指挥官的裴钦一边端起碗吃饭,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吃的很开心,而菜也很丰盛——市面上极难一见的新华夏石斑鱼、新华对虾都堂而皇之地摆上来了,这种用冷藏船漂洋过海运到本土的热带海产品,其金贵程度可想而知,这都能吃上,裴家的豪富程度也足见一斑了。 不过这也难怪,裴钦以前是挺身队高级军官,奉命支援东岸本土后(第二次东西战争)就地落户青岛县归义乡,并担任了预备役少尉的军衔,负责归义炮台的守备工作。这份工作收入不低,再加上他以前积攒下来的银钱(战利品分成),这生活水平自然比旁人是高出一截了。 不过收入高归收入高。裴钦本人却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他犹记得崇祯初年没起事时在家做皮匠的日子,他真的很怀念自己的第一份职业并打算在东岸将之发扬光大。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长官的赏识让他退伍后仍然没有彻底摆脱军旅生涯,如今依然带着一批民兵镇守着炮台。拱卫着青岛港的安全。 可以看出,裴钦的经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军伍打转了,无论是在大顺还是东岸一边都是如此。因此,对于一些流传在军中的小道消息,他多多少少还是与闻一些的。特别是他现在的职位——归义炮台守备——可是归属于海军部管理的。因此对于海军内部的动向是再清楚不过了。 “海军有行动?主力舰队不是大半都出港了吗?”库艾特船长奇怪地问道。他今天从青岛镇跑来归义乡,就是为了看看嫁到这里的女儿。说实话,当初自己的女儿坚持要和已经三十六七岁的裴钦结婚,他本人是很反对的,不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这个女婿不但存款非常丰厚(接近一千元),还很受一些军部军官们的赏识,因此慢慢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于现在,他还主动带上了一些礼物上门来走亲戚。 裴钦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这不是什么机密消息。因此便点头道:“海军新入役了两艘‘八月十日’级战列舰、四艘风帆护卫炮舰、两艘食水补给船,目前还有一艘修理船、一艘医疗船、一艘弹药补给船和一艘运煤船在造,相信今年年内能够完成海试并入役。而且,我听说接下来海军部要在盐城港外海举行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参演舰船的数量非常多,海军的大部分战斗舰船和几乎全部的辅助舰只都将出动。所以,市面上物资紧缺也很正常,多半是海军部的采购经理们在大量扫货,正常。” “我明白了。”库艾特船长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琢磨着是否将手头最后一笔养老钱投入到新星造船厂的可转债之中。这家东岸国内唯一一家私营造船厂前阵子在青岛港金融市场上公开发行了一笔价值十万元的可转债。用于扩建一座船坞以及新上马一个船具制造车间。这家新船厂目前经营状况很是一般,除了少许内河汽船、近海小型捕鱼船的订单外,他们就只能做做一些船只的维护保养及维修工作了。 该厂开业两年以来,一直游走在盈与亏的边缘。而这同时也让人们知道了,造船之类的技术、资金双密集型行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技术力量,不能承受一段时间内的巨额亏损,无法忍受长期的巨额投入,那干脆还是别进入到这个行业去。乖乖在家搞一些果酱制品厂、奶粉作坊、榨油作坊、面粉厂、火腿作坊好了,造船军工机械之类的国家支柱行业目前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因此,即便新星造船厂初始投入庞大,背景也十分深厚(据说有多位“贵族”投资,很多技术人员也出自三大造船厂),但目前仍然经营得磕磕绊绊的,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这不,该厂的投资人目前似乎对持续不断的投入感到不耐烦了,因此打算在金融市场上公开发行一批债券,为船厂的后续发展筹集资金。而为了吸引投资者慷慨解囊,他们还将这批数额巨大的债券设定为可转债,即到期后债券持有人可选择将手头的债券以一个固定的价格转为该公司股权,这应该对很多手有余钱的投资者来说会有一些吸引力吧。 很明显,库艾特船长就是这些被吸引的潜在投资者之一。他手头现在还有大约两万余元的资金,这是他给自己留在养老钱(他的大部分资产已经交给长子),也许是出于生意人的本能,他总觉得把大堆的钱留在手头是一件很亏的事情——特别是现在银行利率还不是很高的时候——因此,必须想办法让钱“旅行”起来,而新兴造船厂的可转债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之前已经观察过这个中小型船厂很长时间了,如果说原本他还有那么一丝犹豫的话,现在听女婿说海军可能会有大行动,他立刻把最后一丝犹豫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下定决心回去后就购买至少一两万元的该公司可转债,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 吃完午饭后,库艾特船长乘坐马车回到了青岛港,此时码头内已经停泊了不下三十艘船只了,而在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库艾特船长觉得这些船的数量很可能将会翻一个倍,达到六十艘——因为随着青岛春季交易博览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赶来与会的外国船只也越来越多,去年就有46艘船只在交易会期间登记入港参会,今年这个数量只会更多。 而随着外国入港船只的增多,交易会期间(整个五月)的东岸商品成交额也与日俱增,去年的时候就达到了史无前例的124万元,今年这个数字怕不是要超过160万元,有效弥补了因失去法兰西市场而造成的巨大损失。 在这些入港船只中,荷兰船只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吨位上,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便是英格兰船只了,这些船只部分来自英属北美殖民地,部分来自英国本土,以转口贸易为主。这两家的船只占到了全部外来船只的三分之二,其余的船只则分散在葡萄牙、北德意志、意大利诸邦国等地区。 库艾特船长甚至还在这些船只中发现了两艘来自库尔兰公国的海船,这些船只当时携带了数百名刚果黑人奴隶以及大量烟叶来到青岛港,全部出售给了东岸人,据说狠狠赚了一笔。不过他们大概不会参加接下来的商品博览会了,因为这两艘船所需的物资(日用消费品、金属工具、武器弹药和豆饼)基本都已采购完毕,据说他们现在将返回位于新库尔兰的殖民点,继续开展自己的殖民大业。 “不知道纷争一起,这满港的荷兰、英格兰船只还能剩几艘……”库艾特船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离开了荷兰西印度公司,甚至都已入籍了东岸,但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荷兰与英格兰之间一触即发的形势,那是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老海狗都能够看得出来的,说不好哪天就会突然开战了。东岸共和国海军大量舰船集中入役,没准就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想到这里,库艾特船长的心里更是多了一股紧迫感:必须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尽快将手头的余钱投资出去,让金钱旅行起来,只有这样,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对东岸制造业和航运业来说说不定是个机会),他才能够借助这股东风攫取更大的利益。 购买新星造船厂可转债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嗯,一次购买一万五千元,要玩就玩一把大的,希望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