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奈何那夜星辰极美
天舍城,城主府。 被燕国皇帝委以重任,守城的将军,有‘猪将军’之称的朱四方,便居于城主府内。 之所以会得了这个‘猪将军’的绰号,除了‘朱’与‘猪’同音之外,更因为朱四方的贪得无厌,他极为‘贪吃’,而且‘吃相’极为难看,前些年南征北战,所过之处,烧杀抢掠,寸草不生,不知贪了多少的金银财富。 名字都叫‘四方’,自然是大口吃四方了。 若非如此,以他的彪炳战功,早就应该是燕国的‘上将军’了,怎会被朝中大臣弹劾,来到这凶险偏僻的天舍城,当个小小的五品武官,守城将军呢? 还要整天防备‘黑谷’那些该死的恶汉,潜入城内搞偷袭,真是烦透了。 天舍城......连天都舍弃的地方,这辈子还能有个什么盼头? 朱四方是个四十六七岁的大胖子,两百多斤,坐在那里都会流汗,不像是骑马打仗,立过无数战功的‘万人屠’,更像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巨贾富商,连说话,甚至呼吸的时候,脸上打横的肥肉都在颤动,当真是心惊动魄。 此时,正巧已到了午餐的时间,朱四方的食量很大,一顿要吃一整条烤牛头,一大桶酒,可今天他吃的并不多,也不快,不似原先那般吃相难看。 朱四方当然不是转性了,只因为今天有一位重要的‘客人’突然降临天舍城,拜访城主府,求见他这位城主大人。 若是普通的富家公子,朱四方自然不屑一顾,可这位突然拜访的年轻人,身份可不简单,否则的话,朱四方又如何会邀他共进午餐,还让这个年纪做他儿子绰绰有余的少年,坐在了主位,而他这位真正的主人,却坐在次席作陪? 其实,朱四方只知道微胖的少年姓‘秦’,笑容和煦,自称是燕国都城某位大人物的公子。 燕国皇城中的大人物,姓秦的也就那么几家,除了太宰秦佑,文华阁大学士兼太子少保秦墨林,以及兵部尚书秦辉,朱四方想不到第四个姓秦,又能算得上‘大人物’的角色了。 可是,没听说这几家的家里,有一位这般身材、长相的后辈啊? 朱四方可不是傻子,虽然他的外表看上去胖胖傻傻的,可谁要是把这位‘万人屠’当成傻子,那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傻子,而且下场将非常凄惨。 朱四方表面客套,可他心中自然不会全信,可少年从怀中掏出的一面金色令牌,递给朱四方,后者露出震惊之色,看了又看,最后恭敬地双手捧着,递还给了少年。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块令牌,可朱四方认识,他不但认识,而且非常熟悉,在燕国,他是为数不多能认出这块令牌的人之一。 这块金色令牌,属于燕国皇室,只有对燕国有过重大贡献,但又不便公开表彰,加官进爵的,才会赐予。 像这种令牌,一共只有五块,只有拥有了它,无论在燕国犯了多大的罪,都可以‘免死’,更可以调动低于五千人以下的军队,无需缘由,先斩后奏,等同于虎符。 朱四方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这块令牌,只因为他就是这五块金色令牌的监制人! 燕国皇帝还有一条看似不合理的密令——认令牌不认人。 只要手持这方令牌,就享有以上权利,而不是特指某人......这就厉害了! 朱四方看着手中的令牌,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认令牌不认人啊,如果这枚令牌成了自己的,那......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贪念。 朱四方的确贪,而且贪得无厌,但他不蠢,既然皇帝敢下这一道密令,只有一种可能,这五块令牌的拥有者,绝对有能力保护这五块令牌,除非拥有者,自己愿意赠送他人。 无论是令牌的拥有者,还是他们的赠予人,想必都是势力极为恐怖的,朱四方可不愿,也不敢轻易得罪。 好酒好肉,一个大胖子和一个微胖少年郎,把酒言欢,其间还有歌舞助兴,倒也热闹。 “都下去吧!” 朱四方今天只吃了半条牛腿,喝了不到半桶酒,就命令下人将东西撤了,让丝竹管乐和舞姬也都退下,室内顿时由喜庆喧哗,变得安静了下来。 “秦公子,这鸟不拉屎的天舍城,可比不得繁华的燕都城啊。食物粗鄙,女子丑陋,让秦公子见笑,招待不周,还请公子海涵。”朱四方拱了拱手,他不停用一方丝帕,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 “朱将军客气了。” 少年没有喊对方城主,而是喊了他的军职,似乎还是有意为之。 “一向听闻朱将军为人直爽,秦某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秦某登门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微胖少年一脸为难地说道。 这名少年,正是像丧家之犬般,躲进天舍城避难的秦川。 那一方金色令牌,说来好笑,乃是‘忠伯’忠海,年轻时游历到燕国,曾救过一名神通二重,实力低微的散修。 那名散修,若是在修行界,根本不入流,可在世俗之中,却是个‘大人物’,曾帮助过燕国皇室,被赐予了一面金牌。 那名散修,对忠海感激涕零,又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就说出了这面令牌的来历,非要忠海手下。 忠海对这种东西,自然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那名散修都恨不得跪下了,盛情难却,也就随手手下了,等回到玄天宗,就将这方令牌,给了只有两岁的小秦川玩耍,秦川玩过一阵,对这个‘玩具’没了兴趣,就扔在了床底下。 这次被迫逃亡,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居然随手在床底下一捞,带上了这块令牌,更没想到的是,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有一个仇家,自从出了燕国帝都,就一路追杀我......”秦川说起谎来,气定神闲:“秦某一路北逃,迫不得已,入了天舍城,想必那仇家,也已经追到了天舍城外,还请朱将军庇护......” “什么人,竟敢追杀秦公子,没有王法了吗?”朱四方擦着满头的大汗说道。 王法? 秦川心想,在飞烟这等厉害的修行者眼里,何曾有过王法? “是......哎......” 秦川故作无奈地叹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是演戏演全套。 朱四方果然中计,正要开口询问,突然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一名士兵,噗通跪倒在地,正要汇报,见秦川在此,又住了口。 朱四方喝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将军定要军法从事......这位秦公子不是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是,大人。” 这名士兵,正是守城军官派来城主府报信的,他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朱四方禀报,旋即告退离去。 “什么?御剑少女?这......这是修行者?”朱四方终于不淡定了,之前还是细汗,现在额头上渗出的,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子。 修行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罢了,朱将军想必也救不了我,实在不行,秦某出去让那女子杀了便是。”秦川一边观察着朱四方,口中叹息着说道。 “这......” 朱四方面露难色,他同样在观察秦川,试探地问道:“不知秦公子如何得罪了那名修士少女,竟要一路追杀,不死不休?” “哎......实不相瞒,那女子,名叫飞烟,本是江湖中,一个三流门派的掌门之女,与我在元湖相识,一见钟情,在本公子雇的大船上,有了一夜的露水情分。 本公子其实早有婚约在身,奈何那夜星辰极美,月光柔和,本公子年轻气盛,便犯下了任何男人都会犯下的错。之后,我与那飞烟姑娘明说了,她一怒之下,便要杀我,被我属下高手阻拦,失手打入了湖中。 不料,她竟在湖底得了奇遇,获得了某位修士遗留下的修炼功法秘籍和丹药,半年之后,竟靠着自己的悟性,成为了修行者,虽只是神通一重的散修,但毕竟是修行者,本公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挡? 此女性格倔强无比,秦某答应取消之前的婚约,明媒正娶,将她娶回家中,可这飞烟却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而且她已经是修行者,自然要去找寻修行者双修,我已配不上她。 她就是要杀了秦某,以泄当年本公子对她始乱终弃的愤恨......哎,一切都是秦某的错!” 朱四方在脑海中,不停思量,他抓住了几处关键。 江湖三流门派,散修,神通一重...... 前两点,说明此女没有强硬的后台撑腰,就算真把她怎么了,也不必担心仙门的报复。 更重要的是第三点......神通一重的修为。 凡夫与修行者虽有着天壤之别,但如果只是神通三重以下的修士,也不是不能依靠人海战术,将其灭杀的,只不过多死点士兵罢了...... 朱四方心中大定,不过,他也是个演戏的高手,更是只老狐狸。 “哎呀,万万没想到,秦公子还有这么一段孽缘。这修行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手段更是神乎其神,不是轻易就能够对付的......” 说到这里,朱四方突然顿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