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老子看不惯他
王安石就站在门外,室内的光线从身侧擦过,照在了沈安的脸上。 他就是王安石? 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衣襟上和下摆甚至有些污痕,可见是习惯了不拘小节。 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然后冲着韩琦拱手问好。 韩琦胡乱拱拱手,说道:“介甫,某本是来寻你,只是这沈安却血口喷人,你且等着……” “谁血口喷人?” 现在是下衙时间,沈安可不会顾忌什么,大不了就闹大些,闹到皇帝的面前去。 他指着正在被救护的男子说道:“沈某刚走到这里,这人就呼喝着让靠边站……后来竟然喊滚……” 任谁被喊滚也得要发飙吧?除非是泥人。 换做是市井之中,这个滚字就能引发一场斗殴。 沈安笑容可掬的看着韩琦,问道:“敢问韩相,这里可是韩相家的产业?” 产个屁! 韩琦大怒,喝道:“见了老夫难道你不站边上吗?” 韩琦是宰辅,沈安是枢密院副承旨,你沈安不靠边站……规矩在哪里? 尊卑之道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民间称呼包拯为包青天,可百姓见到他还是要行礼,该有的规矩就得有。 王安石见气氛不对,正准备说话,可沈安却盯着韩琦问道:“凭什么?” 韩琦的眼角在跳动着,当年他当着狄青的面弄焦用时,眼角就是这么跳的。 “老夫……” “韩相公的家仆也能让沈某滚吗?凭什么?” 这事儿……是沈安占理啊! 边上有看热闹的食客,听到这里就有些同仇敌忾的愤怒,只是不敢惹韩琦而已。 你韩琦上个酒楼也得要家奴开道,好大的威风! 沈安的酒意上涌,怒骂道:“人说宰相家守门的都是三品官,怎地?韩相的家奴也能折辱沈某吗?” 这事儿换做是谁都觉得憋屈,其他人大抵会忍下去,只是心中暗恨韩琦。 可沈安却是来自于后世,受不了这等羞辱,于是让折克行出手,干翻了这个家奴,相当于是打了韩琦一耳光。 可这还没完! 沈安只觉得那股子怒火越发的炽热了。 他指着那个还在晕倒的男子说道:“这人跋扈自傲,今日一介家奴让我滚,明日叫谁滚……” 王安石本想劝止沈安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年郎,可当听到这里后,也是面色一变。 而韩琦的暴脾气也在这一刹那刹车了。 你的家奴敢叫沈安滚蛋,作为主人的你,你想让谁滚蛋? 这话太恶毒了啊! 官家无子,韩琦经常进谏,甚至是言辞激烈的要求赵祯接了宗室子进宫养着,以备急用。 如果今天沈安是对别人说这话,自然是有诽谤之嫌。 可韩琦作为逼迫官家的急先锋,却是刚好中招了。 他面色涨红,握紧了双拳,大喝道:“老夫与你去官家那里见真章!” 这是图穷匕见,要用权势来压人。 沈安微笑道:“请,沈某先行,在门口等着韩相。” 喝了酒的沈安无所畏惧! 他径直走了过去,折克行目光锐利的盯住了韩琦,只要韩琦敢动手,他发誓一定要干翻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折克行这等少年。 可直至沈安走到了楼梯口时,韩琦依旧没有出手。 沈安突然在被救护的男子身边止步,然后再打个酒嗝,说道:“沈某今日是为下属庆功,走了啊!” 他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韩琦气得浑身打颤,转身就准备下去。 沈安今日摆平了西夏使者,消息传进宫中后,赵祯极为快慰,连说大宋少年当如是,甚至还诗兴大发,连作了几首诗。 于是他今日带着下属为此庆功,无人能指责。 可你韩琦呢? 你这是来拉关系的,拉同党的…… 王安石的脸颊动了动,对沈安这个闻名已久的少年生出了好奇心。 炒菜、香露、车马新式绑系法…… 而且第一次见面就遇到他坑了韩琦,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啊! “稚圭留步!” 王安石的身后出来了欧阳修,他招手道:“少年意气,等他明日醒酒了自然会后悔请罪。来,今日介甫刚到汴梁,我等为他接风洗尘。” 欧阳修的眼神不好,等听到沈安坑了韩琦一把之后,再出来劝阻时却已经晚了。 欧阳修和韩琦是多年的老友了,而王安石曾经是韩琦下属的小官,也出口说道:“酒楼本是是非地,韩相何必介怀。” 欧阳修眨巴着眼睛,突然叹息了一声。 你王介甫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做是非地? 你这意思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可你别说出来啊! 这话一出口,我欧阳修和韩琦都成了是非人。 而且王安石的话里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也觉得韩琦的家仆太霸道了。 得!今天这个接风宴怕是没啥好气氛了。 对此欧阳修也只能是苦笑着,无言以对。 王安石此时拱手道:“多年未见韩相公,请入内饮酒。” 韩琦的面色阴晴不定,欧阳修是他的老友,就过去拉了一把,说道:“当年你年少时难道就没有轻狂的时候?” 韩琦抬头突然大笑了起来,脑海里转动着多个念头,准备选一个来破开此事的窘境。 这时边上的那个仆役被救醒了,却张嘴在惨叫,声音尖利,让人忍不住想捂着耳朵。 “住口!” 韩琦刚想到一个解除窘境的办法,却被这惨叫给打乱了。 他看着那个惹祸的家丁,心中的杀机满溢, 谁让你叫人滚了? 这事儿要是传到官家的耳中,我韩琦也会丢人! 官家肯定会说:韩卿啊!家里的事……多看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这个宰辅做的不好啊! 蹲在边上的另一个家奴抬头道:“相公,您看他的手。” 他拿起惨叫家丁的手,韩琦不禁愕然。 那只手已经被踩的皮破血流…… 众人一想沈安先前刚好就站在边上,一时间都愣住了。 可这事儿还没法确定。 为啥? 因为沈安此刻已经下楼了,家仆的惨叫声才响起来,沈安大可耍赖。 ——难道我还能移形换影的上来踩烂了他的手? 这个沈安竟然在临走前又下了黑手,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安石再次被刷新了某些观念,他看向韩琦,却见这人已经消散了怒气。 果然,能做宰辅的就没几个是所谓耿直的。 楼下的沈安听到了这个惨叫声,他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上马。 折克行拉住他的马缰,不解的道;“安北兄,不是要等韩琦吗?” 沈安摇摇头道:“他不会下来了。” 韩琦的脾气是不好,甚至连富弼对此都颇有微词。 可他不蠢,知道今日是自己理亏了,所以先前的话不过是遮羞而已。 这就像是两个泼皮打架,其中一个打输了,可输人不输阵,就喊道:“你给哥等着,有本事你就等着,等哥喊人来弄死你!” 折克行不懂,不过他相信沈安,于是就上马,两人缓缓离去。 出去一段路之后,折克行忍不住问道:“安北兄,上次您为了小弟和韩琦冲突,可今日……韩琦会报复的。” 上次沈安的一番话看似没啥问题,可却把韩琦弄晕在了枢密院的大门外。 今日虽然是沈安占理,可他还有别的方法来解决此事,无需发生这么激烈的冲突。 雪已经停了,四周的人家都打开房门,然后开始清扫积雪。 孩子们也在边上帮忙,不过更多的是捣蛋。 几个孩子在打雪仗,一个雪球不小心扔了过来,沈安没防备,就被砸到了额头上。 那扔雪球的半大孩子被吓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大宋缺马,所以这年头能骑马的都是贵人。 惹到了贵人,会连累家里吧。 沈安摸了一下额头,等和孩子错身时,就在马背上俯身下去摸摸他的头顶,笑道:“小心着凉了。” 孩子欢喜的抬头,沈安笑骂道:“小兔崽子,快去帮你爹娘的忙。” 少年一溜烟就跑了,不过却自作聪明的往远处跑。等跑出一段路之后,就回头怯生生的看一眼。见到沈安没追赶,就欢呼了一声。 可沈安真要追究的话,一问便知他的家在何处。 折克行看着沈安的举动,很是好奇,觉得和他对韩琦的态度截然相反,有些怪异。 等走出这里之后,他就问道:“安北兄,您对这孩子为何又这般宽容呢?” “我本就是个好人。” 沈安唏嘘了一下,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然后淡淡的道:“从狄武襄被他们弄死之后,武人的地位就每况愈下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是始作俑者?” “是韩琦。” 提到这个折克行也恨的不行,可却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有啥不满也只能憋着,不然小鞋有你穿的。 折家以前就一直在穿小鞋,若非是沈安谋划了折继祖进京,然后来了个大表态,折家依旧还得憋屈的蹲在府州城中。 “不,和他关系不大。” 沈安叹道:“这事儿说不清是谁开的头,不过韩琦为了立威就拿狄武襄做靶子本就无耻,后来更是一路追杀,污蔑狄武襄有谋逆之心,这样的人……老子看不惯他!” 看不惯他……这个也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