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0章 老张,你死不得啊
要什么赏赐? 大宋开国百年,帝王给你什么赏赐你就感恩戴德吧,还什么提要求,提条件,你想得美。 可今日赵曙却开口了,问沈安想要什么赏赐。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恩遇啊! 韩琦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大抵是觉得自己这个首相都没有这等恩遇,有些吃味。 包拯看了沈安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要有分寸,最好拒绝。 这是恩遇,但此刻你得寸进尺,天知道帝王会在什么时候想起这事儿,然后觉得膈应。 越是破例的事情越要小心,因为破例往往会带来深刻的印象,而这个印象可好可坏,可你却不能去赌…… 沈安拱手道:“官家,臣觉着那些赏赐若是要给……就该给那些水军将士们。是他们劈波斩浪,让大宋扬威于海外。他们更是为大宋带回了无数财富……臣在汴梁感受着好日子,可却没想到他们在海外和风浪、和海贼搏命……官家,大宋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他们在负重前行啊!” 赵曙喃喃的道:“大宋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了他们在负重前行……” 包拯对沈安点点头,觉得这婉拒的再不能更好了。 好小子,厉害! 赵曙回身看看那些发病的重犯,说道:“水军此行殉国的将士,从优抚恤。” “是,官家。” 赵曙叹道:“今日朕看到这些,心中颇多感慨,赏水军上下酒肉三日。” 这就是狂欢三日的意思,随便你们嗨皮。 “是,陛下。” 赵曙看了张八年一眼,转身就走。 韩琦跟在后面,路过沈安身边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那句话让老夫都为之感动了。” 呃! 这句话在后世感动了更多的人啊! 沈安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宰辅们一一经过,拍打着他的肩膀。 到包拯时,他低声道:“此事你处置的极为妥当。” “包绶说你教了鹦鹉说坏话?” 包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呃! 那个臭小子! 那日中午包绶想要上屋顶,被沈安指使闻小种给拿下了。这是报复! 呵呵! 小子,你那点手段还真不够看啊! “那是孩子听错了。”沈安一本正经的道:“包公,刚才您也看到了……其实那天某让包绶吃菜蔬,他不肯……” 包拯重重的点点头,沈安马上在心中为包绶默哀到了三秒钟,顺带点了一根蜡。 叫你娃嘚瑟! 回过头,沈安吩咐道:“重犯该救治的救治……” 御医说道:“沈郡公,您不是说他们是人渣吗?” 人渣还救个什么?浪费药材。 沈安皱眉道:“要善良,要有爱心……” 御医们点头,赞道:“沈郡公最是慈善,那些人有福了。” 沈安接着说道:“把医案做好,你等定然有不同的药方可对?” 众人点头,然后一种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气氛在酝酿。 马丹! 用谁的药方? 说不好大伙儿就动手吧。 几个御医在暗战,沈安淡淡的道:“这里有七个重犯,你等难道有七个方子?都用上吧,一人用一种,看哪一种见效。不过要记好了医案,明白吗?以后出海就要靠这个救命了。” “是。” 众人这才知道,沈安让他们下手救治那些人渣不是仁慈,而是把他们当做了药人…… 这一刻乔二已经哭晕在庆宁宫的茅厕里。 “沈郡公高见啊!” “就是,到时候谁犯了这等病,我等就有了经验,经验啊……” 中医最重经验,所以验方才值钱。 沈安走到张八年的身前,低声道:“您成功了。” 他用了您这个尊称,是真心的佩服这个内侍。 设身处地,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功德,就把自己的性命拿去冒险,这等事儿沈安很难做到。 关键是…… 张八年抬头,伸手…… 沈安看到了红点。 那深凹的眼睛里多了些认真的欢喜,“这样可算是功德?” 沈安用最认真的语气说道:“算。” 张八年点头,然后起身。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眯眼看着天空。“原来生死之间是这么一回事吗?有趣。” 这人竟然体验了一下生死之间的心境? 沈安真心的佩服这人。 这是个痴人。 冷漠的外表下,他也有着自己的追求。 ——死后能见到爹娘! 沈安觉得若是天地有灵,当会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但首先张八年得熬过坏血病这一关。 …… 金明池,传达赵曙旨意的陈忠珩让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三日酒肉啊! 多嗨皮! 秦臻欢喜的道:“此事是何章程?总得有个说法吧?” 那两个军士已经被扣在了院子里,大抵要等待郎中确定没啥传染病后才能回来。 无功不受禄啊! 秦臻有些心慌。 陈忠珩含笑道:“豆芽之事……验证了。” 秦臻一怔,然后一拍脑门:“竟然成了吗?竟然成了吗?” 他这般稳重的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陈忠珩说道:“官家和宰辅亲至,皇城司的张八年也未能幸免,此事板上钉钉,水军以后出海就轻松了。” “往年水军出海,首要是食物和饮水,这两样必须要多带,其次就是种菜的木桶,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必须要吃菜,这是规矩,但没谁能说出个道理来。今日水落石出,水军上下……有福气了。” 常建仁也很是唏嘘,“上次去交趾时,就是因为木桶占了不少地方,否则还能多抓些俘虏回来。” “有了豆芽……此后咱们出海带着豆子,沈郡公说什么……出海每日必须要喝茶,还有泡菜什么的,能久存的都带出去……” 秦臻激动的道:“回头让兄弟们发豆芽,每日吃一顿,不吃的赶出去,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酒肉不断被送来,常建仁说道:“军主,此事乃是沈郡公的手段,该请了他来饮酒啊!” 秦臻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记情是好事,不过这等时候沈郡公却不好来,否则有市恩之嫌。” 常建仁懊恼的道:“某却忘记了这个。” 不过沈安现在也没时间来。 他很忙。 张八年病了。 他躺在单独开辟出来的房间里,两个御医在给他诊治。 一个御医出来看向沈安,沈安说道:“给他喝药吧。” 八个病人,七个是试验品,张八年却等不及了。 “用哪个药方?” 总计有六个药方,现在才将开始试药,不知道哪个有效啊! 沈安知道败血症就是感染,可现在没抗生素,他也只能祈祷上天开眼。 “方子给某再看看。” 御医进去,稍后拿了六张纸出来。 沈安仔细看着。 六个方子看着好像都有道理,但选择哪一个? 若是选择错了,张八年因此而一命呜呼,沈安大抵会内疚一辈子。 而那些御医本就一个不服一个,再加上都不愿意负责,所以这个选择权还是交给了沈安。 “热毒蕴集……” 沈安抬头,“清热败毒……就用这个方子!” 御医苦笑道:“这个正是某的方子,沈郡公,要不……重新选一个?” 他是担心一旦失败,皇城司的那些人会恨上他,而后他的名声扫地,御医这个活计大抵是没法干下去了。 沈安缓步走进去,张八年已经醒来了。 “可是不行了吗?” 张八年觉得身体里现在很热,可先前却很冷。他微笑道:“带着恩德去,某倒也心满意足了。” 沈安说道:“某选中了一个方子,你只管喝……” 他心中半点把握都没有,但依旧要摆出专家的架势。 张八年看着他,“好。” 这是极大的信任。 沈安把药方递过去,“去煎药来!” 郎中接过药方,感激零涕的道:“沈郡公,高风亮节啊!” 高你妹! 沈安板着脸出了房间,说道:“看好张都知,但凡不尽心的,回头都丢到海外去,别以为张都知没这个本事,他是老臣子,先帝时就一直执掌皇城司的老臣子,谁特么敢怠慢他,那就是和先帝,和当今官家过不去!” 室内躺着的张八年缓缓别过脸去,然后眨了几下眼睛。 他主动来到这里,并未对外界说明真实的缘故,想来也没法说:某是去做功德。 这个理由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所以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外界各种传言都有。 有人说那条老狗终于被官家处置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种说法是最有市场的,外界对此的反应是欢欣鼓舞。 张八年无需去想,就知道此刻外面的情况,若是他死在这里,估摸着外面会有人放爆竹。 而那些御医对他也明显的冷漠了许多,原因就是那天官家临走前的态度,很冷。 “张都知,喝药了。” 御医来了,看着多了些笑意。 张八年不用他扶,自己强撑着起来,稳定的接过碗,缓缓喝了药。 “这药里有犀牛角……黄连银翘……” 张八年冷冷的看着他,“某,死不了!” 那双深凹的眼睛里,生机从未这般旺盛过。 屋外,沈安负手而立。 老张,你死不得啊!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