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萤火亦有光（5）
在四象界，并不像沧渊界那样，搞出只有有灵根才能修行的恶事。 四象界人人可修行，各大城池皆有有各自皇朝统一建立的学府，且免收学费。 幼童三岁上蒙学，六岁测修行资质，然后挑选修行功法。 修行资质主要看经络、根骨、悟性，共分上上、上、中上、中、中下、下、下下七等。 而还没有从母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的云祈舒，被父亲亲自带着去测试了资质。 结果让小姑娘瞬间崩溃。 资质七等，但她的资质却连最差的下下之等都未入，为极差。 她终于知道，她并不是爹娘、哥哥口中的小仙子，她是一个废柴。 然后小姑娘抑郁了，自卑了。 …… 之后，云顾安收到了大姨子——玄武皇朝皇太女玄星月的传信。 玄星月想接外甥女到玄都（玄武皇朝的国都）生活。 一来，云祈舒的母亲去世了，而她年纪又还小，虽然亲爹亲哥都在身边，但云祈舒需要女性长辈的照顾。 虽然云家这边家里并不是没有女人，云祈舒的大嫂还在，且侄媳妇、侄孙媳妇也有不少。 按理长嫂如母，但云祈舒的大嫂也是金丹修士，平日里忙于修炼，连自己儿子、孙子都没功夫照看；且嫂子到底不如嫡亲的姨母亲近。 二来，云祈舒要入学了。 修行界讲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句话其实有两个重点，师父得先领进门，之后才是个人的努力。 云祈舒的资质极差，修行方式估计也就是照搬她娘的套路，用灵物宝血开路。 不过在“师父”方面，还是有挑选余地的。 玄都的师资力量肯定要比地方上的学府要强的多。 为了女儿的前途考虑，加上若是发生兽潮，不说云家人大半都要上战场，只南疆也绝对没有玄都安全。 因此，哪怕再舍不得，云顾安还是决定将女儿送去玄都。 且他出身于玄都大世家云家，父母虽然已经去世了，但亲爷爷作为开山境的大能，还活的好好的。 女儿有那么多靠山，哪怕修行资质不好，想来也不会受委屈。 无论是玄星月，还是云顾安，想的都挺好，安排的也挺周到。 但他们都忘了去问问云祈舒的想法。 问她是不是想去玄都？问一下她舍不舍的离开父亲？ 但是没人问，仅仅是告知了一下。 很快，云祈舒被特意接她而来的小舅舅给带回了玄都。 可怜小姑娘在父母的宠爱中长至六岁，这期间，最难过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二哥送的小狸狐偷偷跑掉了。 谁知道一夕之间，世界就在她眼中变得面目全非。 先是母亲去世，紧跟着在“测试资质”时又遭受了狠狠一击。 如今，母亲后世后最为依赖的父亲居然要送走她？ 云祈舒心里惶恐极了。 她想大声表示拒绝，但自打母亲去世，又知道了修行资质极差代表了什么的小姑娘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不敢拒绝，甚至不敢和父亲对视。 父亲自打得知她的修行资质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如今要送她走是不是因为她让父亲蒙羞了？ 云祈舒太怕从父亲眼中看到失望，怕父亲也不要她了！ 毕竟修行资质极差，就代表了她是一个除了到年纪就成亲生孩子之外，没有一点用处的人。 …… 其实云祈舒真的是误会她爹了。 且不说她身上留着云顾安的血，他们是亲父女； 只说云祈舒作为爱妻留给他的珍宝，云顾安也只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送到女儿面前。 之所以没和女儿提起修行资质这事，一是怕提起来她伤心，二来实在是因为云顾安就没把这个问题当成事儿。 他云顾安和玄清月的女儿，就算修行资质不好怎么了，废柴怎么了？ 就算他女儿是一头猪猡兽，他云顾安也会想尽办法让女儿成为一头最厉害的猪猡兽。 可惜，自打玄清月去世后，就没有好好沟通过的父女两个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硬生生造成了这等天大的误会。 说来，一个备受父母宠爱、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么消极、阴暗的想法？ 这就是她娘玄清月干的好事了。 作为一个过于担忧自己死后女儿未来会如何的母亲，玄清月提前给女儿灌输了一些“自保”的想法。 皇家、世家，从来没有什么傻白甜，哪怕是看起来任性随心的玄清月。 她这一生，最放不下的不是至死不渝的丈夫，因为她知道，她走后，丈夫将再无牵挂和拖累。 ?他能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离开四象界，去追寻他的梦想、他的道。 玄清月也不担心两个为之付出了所有心血的儿子。 大儿稳重，是个守成之君，如今已经能接替他父亲的责任，镇守南疆。 二儿看似是个浪荡子，实际上却最像他的父亲，从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至于父母、姐弟，更是用不到她惦记，想来只等姐姐晋阶开山境，父皇和母后就会离开四象界，外出寻找晋阶机缘了。 玄清月最放心不下的是因为自己又一次的任性而降生的女儿。 她生下了她的小长生，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陪她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因为太爱，玄清月头一次后悔了。 虽然知道丈夫、儿子、父母在她死后，对女儿不会差，反而只有更加疼爱的。 但当娘的就这样，只要孩子不在自己眼前，就怕这怕那，感觉谁都跟后妈似的。 尤其是感觉自己很可能看不到女儿长大的玄清月。 因此，从云祈舒二三岁懂事起，玄清月就开始偷偷的教导云祈舒一些话。 “你得懂事，还得明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你可以娇纵，但你得有眼力见儿，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永远不要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你得明白，哪怕是父母，也不会永远迁就你的愚蠢和冲动，更别说其他人了。” “最重要的一点你得牢牢记住，你必须努力修炼。” 玄清月不努力没关系，一是她从来没想着什么大道长生，二是她有不努力的资本。 她年少时能依赖父母，后来又足够幸运的遇上了至死不渝的爱人，再后来，儿子长大成才。 哪怕她的一生很快就将到达终点，但她的这辈子，真的可以说只能用八个字形容:随心所欲，应有尽有。 但她的女儿……她不知道女儿会不会有自己这么好命。 “当你没有靠山能够依赖的时候，你就只能依赖你自己。” 当然，小小的云祈舒对这些话基本上是有听没有懂，但因为这是娘和她的小秘密，她也牢牢的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然后按照娘说的，时不时的在脑子里回忆一下，不懂不要紧，以后总会懂得。 但现在，云祈舒觉得自己已经懂了。 因为最爱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因为她是一个没用的人，感觉父亲也要抛弃她的云祈舒，本能的按照母亲教导的那样去做。 “我得懂事，我得有眼力见儿，我不能要求父亲必须笔我，我只能依靠我自己。” 不得不说，玄清月的想法是对的，这世界上原也没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想让别人更加看重你，自然自身也要有闪光点。 而一个当娘的在死之前还为女儿如此打算，不得不让人动容。 但玄清月关心则乱，也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她想着等女儿长大了，理解了她说的那些话，自然知道分寸，明白该如何做。 但她没想到，她会在女儿这么小的时候就离开。 更想不到，刚刚失去母亲的女儿紧接着又测试了资质，得了“极差”二字。 而长辈们的想当然，也让那时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提前“悟了”。 玄清月想要的结果没达到，却阴差阳错，成了拔苗助长，误了女儿。 …… 在云祈舒来到玄都后，亲人们无论是长辈还是同辈都对她十分好，简直可以称之为溺爱。 便是同龄且比她小好几辈儿的小辈也事事谦让。 云祈舒自然也不是那等目明心瞎的，能感受到那些发自内心的关心。 但可悲的是，她却需要利用这些关心为自己谋划。 哪怕她是个废材，她也不想被抛弃。 自卑、自我厌弃，愧疚、害怕等种种心理揉杂在一起，云祈舒没有发疯就不错了。 不过却也使得云祈舒越来越乖巧、懂事。 …… 玄、云两家的长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长生（原主小名）这孩子知心又懂事，和自家那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相比，太招人疼了有木有？ 加上云祈舒渐渐适应了在玄都的生活，性子表现的也只是较为温和不争，竟瞒住了所有人，没人发现她的心理出了问题。 这倒不是因为不是自家的孩子就不细心。 而是四象界的大环境如此，哪怕人族已经脱离了原始社会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但在很多方面，一直都很粗糙，包括养孩子。 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那个心力去讲究那些“不重要”的。 人族活的太艰难了！ 虽然如今人族有四象生生阵、有四象皇朝，能够修炼，不会再随时可能被凶兽吃掉、被毒虫咬死； 不会只因为太古遗种远远一声吼叫就使得脆弱的孩童全部死亡。 但十万年的血腥教育，已经足够让四象界的人族时刻谨记:不能松懈，人族的敌人始终存在！ 妖族在养精蓄锐，想将人类再次变成他们的血食和奴隶； 凶兽更想冲破四象生生阵，来到人族地盘大快朵颐。 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人族勇士用血肉筑成城墙，人族才能繁衍至今。 没人想死，而想要赢得胜利，想要活着，就必须得比敌人强大。 想要比敌人强大，就得努力修炼。 作为家长，尤其是资质越高，实力越强大的家长，修炼的时间越多。 因此，能让所有孩子都活下来并且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能给孩子挣一份家业，让他们有资源修行，在四象界，就是顶顶厉害的爹娘长辈了。 至于谈心？那是个什么鬼？ 啥？你不开心，你忧伤？ 呵呵，还是闲的慌！ 就问问你修为晋阶了吗？这招法术会了吗？那部战技炼够一千遍了吗？ 啥？资质不好，活的太累？ 来，来，来，去妖域森林走一圈你就知道活着的美好了。 可以说，所有孩子都是在“散养”的状态下成长起来的。 待以后离开修行学府离开家，为了生活为了修行资源去妖域森林打拼时，才会明白年少时的自己，有多么天真无知。 可悲的是，云祈舒，没有机会去明白了。 真正推她入那无底深渊，爬都爬不上来的，正是修行学府那些“天真无知”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