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何去何从(下)
投向他的视线无不满怀同情包括那条龙。谁都知道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只会砸得人头破血流……就连两个法师都生不出半点嫉妒之心。 斯托贝尔木着脸呆在那里,心中亦没有半分喜悦,甚至升起隐隐的愤怒。“至高塔之主”,这个代表着力量与荣耀、也曾属于塑石者桑托的称号,就这样被维罗纳如玩笑般弃如敝履……无论有什么原因,都让他难以接受。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转身离去,却有某种东西将他留在原地。维罗纳说出口的话从不会收回,如果他打定了主意甩手不管…… 法师举目四望。除了图书馆之外,整个**师塔依旧漆黑一片,毫无声息。迷蒙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无数黑灰色的痕迹,蜿蜒着落满尖塔和地面,像被炙烤出的纹路……像枯死的藤蔓,依旧紧紧缠绕在已失去生机的树上。 此刻谁也无法确定,这短短半天的时间里,他们失去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师塔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桑托去世之后,几十年里他都被有意无意地排挤在外,不止一次生出过离开的念头……他从来没想过要背负这样的责任。可此时此刻,如果他拒绝,这个他幼年时满怀敬畏地仰望过的奇迹之地,会变成怎样? 他终究是塑石者最后的弟子……那个温和的老人不曾给过他任何压力,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血化为灰烬。 斯托贝尔站起身来,向埃德笑了笑。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他说,“邀请二位观礼?” 石台周围,拥挤的人群向外散开了一些,地面上的玻璃碎片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但也仅此而已。 原本隆重而复杂的仪式被简化到几乎只剩最后一步。当斯托贝尔走到维罗纳的面前,所有沉默的凝视都落在他身上,带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沉沉地压过来,几乎令人窒息。 法师挺直了肩背,看着维罗纳解下挂在胸前的钥匙,递到他面前。 铜制的钥匙刻着**师塔的徽记,厚重简朴,没有一丝磨损的痕迹。那不过是个标志至高塔并不需要一枚钥匙来开启。 他接过钥匙时神情平静,手却还是不自觉地像被烧灼般微微一抖。 维罗纳看了他好一会儿,浑浊的双眼里,一如往常般带着嘲讽般的审视。但当他微微低头,向至高塔新的主人行礼,脸上舒展开的皱纹间,却显出几乎从未有过的平和与释然。 斯托贝尔愣了一下。这并不是仪式的一部分至高塔前一任的主人并不需要向继任者行礼……更何况维罗纳还比他年长许多。 他郑重地回礼,终于意识到什么,但维罗纳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他说,像是疲惫已极,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会先待在秘银厅……派人去一趟至高塔底层的练习室,那些蠢货这会儿大概已经醒了吧。” 斯托贝尔默然所以,他把原本待在至高塔的其他法师全关起来了吗?!虽然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保护……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法师就已经转头向站在一边的伊斯伸出手。 “多么漂亮的年轻人!”他称赞,“能不能来扶我这样的老人家一把?” 伊斯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他不信这位“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兴趣陪他玩什么游戏。 埃德只好默默地走过去,扶住了老人的手臂,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斯托贝尔一眼。 “他并不需要你的帮助。”维罗纳漫不经心地开口,“至少现在不需要。” 埃德微微一怔便明白过来。 作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被请来观礼的“观礼者”,他和伊斯受到的关注并不比斯托贝尔少多少,而那些眼神里,有某些东西是他所熟悉的排斥和警惕。 那并不仅仅因为伊斯是条龙而他是个牧师。**师塔里唯有人类,事实上却比格里瓦尔更为排外,即使他们跟斯托贝尔交情不错……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帮助”,大概也未必会受欢迎。 如果还想继续待在这里了解更多情况,跟在维罗纳身边反而是更合适的。 秘银厅是图书馆中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之一。藏在这里的不是珍贵的书籍,而是各种各样的魔法物品当然,不是最强大的那些,却都各具特色。伊斯为此勉为其难地跟了进来,很快就被一件奇怪的东西所吸引。 那看起来像是个怪异的雕像,又像是被拆开的陷阱,许多复杂的零件相互连接咬合,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看出来了吗?”维罗纳缩在舒适的软椅上,笑眯眯地问。 他问得太过随意,伊斯便也不自觉地随口回答:“……这其中根本没有任何魔法。” “啊,的确,那更像是个……工具。” 维罗纳的语气轻松又随和,活像变了一个人,反而让埃德有点浑身发毛。 “只要掌握了方法,不需要你所说的‘魔法’,那东西也能告诉你日月星辰在未来或过去某一刻的位置虽然能够预测的星辰不多。”老法师说,“塑石者桑托创造了它……可它放在这里几十年,并没有多少人对它感兴趣。毕竟,它能做到的,对一个法师而言,有更简单的方法可以代替。” “……那么,桑托为什么要创造它?”埃德问道。 “一个恰到何处的问题……跟斯托贝尔一样,你很擅长与人交谈。”维罗纳的微笑里不无揶揄,却听不出讽刺,仿佛这个古怪的老人身上所有的别扭和棱角,都随着那把被交给斯托贝尔的钥匙一起消失了。 “因为魔法将不复存在?”埃德索性轻声继续。 维罗纳却摇了摇头,给出与不久之前他自己所说的话完全不同的答案: “或许形式不同……但魔法将永远存在。” 埃德若有所思地垂头,伊斯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么,”他问,“是什么‘形式’的魔法,让你明明已经死去……却还能行动自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