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节：焦灼
当白骨巨龙们从天上成片俯冲下来的时候，纪若兮双翼一展，直接转身逃跑了——虽说有诺曼的禁咒领域保护着她，但是在她看来还是不够保险。 真正安全之处，在上面。 白骨巨龙像是大雨一般瓢泼而下，纪若兮则是载着诺曼逆流而上，向着高空迎面飞去。 白骨巨龙从他们的身边不断呼啸而过，在直播间观众们看来，这种画面别提有多刺激，仿佛是他们自己正在驾驶着战机，穿行在一大片白骨巨龙组成的热带雨林之中，这种身临其境的完美沉浸式体验可不是任何好莱坞大片可以比拟的。 其实别说直播间中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地球人了，就算是纪若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她在逆着白骨巨龙群向上飞行的时候，心其实也在砰砰乱跳，毕竟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亡灵龙出现在天空，这宏伟的阵仗简直要令她窒息了，而且生灵天生对亡灵具有莫名的恐惧感，这就让她更加紧张了。不过她的法术知识告诉她不会有事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逆流而上的时候，亡灵龙们还会主动给她让路呢。 因为体形庞大的缘故，白骨巨龙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占据空间却是极大，所以纪若兮也花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才终于穿越了白骨巨龙群，来到了上空。 于是豁然开朗。 纪若兮抽空掉头一看，见到了下方的景象。 在她脚下，是白骨巨龙群，数十只白骨巨龙霸占了附近的绝大部分天空。 萧伯年和他的部下们被白骨巨龙群这一冲之下，彻底被分割了开来，往往是两三只白骨巨龙中间包围着一个龙族。 在这片战场上的龙族们虽然不会禁咒，但是他们也都是真正的大法师，高级法术层出不穷。 比如说，东北方向的一个龙族身体周围就逐渐弥漫起了一团黑烟，粘稠浓密，往里面什么都看不清。他西边的一只白骨巨龙见此情形，也不停歇，直接冲了进去，然后就见到黑烟剧烈翻滚起来，一会儿之后，这只白骨巨龙又重新冲了出来，身上已有多处被腐蚀、变得漆黑，前爪的指骨更是被腐蚀得指节全无，只剩一个手掌骨了。 那个龙族虽然还隐匿在黑烟中没有现形，自身却也不好受。他身周的那团黑烟，在这只白骨巨龙的冲击之下已变得稀薄了许多，而且最糟糕的是，这些白骨巨龙可不像生灵那么爱惜身体，就算看到同伴在黑烟下吃了些小亏，旁边的白骨巨龙还是立刻紧跟着冲进了黑烟里去，于是黑烟翻滚的越来越剧烈，也越来越稀薄。 再比如说，西边的一个龙族正在掌控雷电，那一片天空已经彻底被雷电布满。 这法术原本是大型范围法术，可是那龙族不愧是跟着萧伯年的精英，在法术的研习上大有独到之处，竟是把一个大型范围法术硬生生给缩成了范围小得多的小范围法术。 这雷电法术范围虽然小了，但是雷电法术能量的总量却没有减少，压缩在这么一小片区域内，威力反而增大了几分。就见到那片区域内全是雷蛇在乱窜，不间断地连续轰击着那些想要靠近的白骨巨龙，而在如此密集的雷电下，那龙族本身却是没有受到半点误伤，对于法术的超强控制能力，可见一斑了。 诸如此类的景象，在纪若兮脚下的这片空中战场中到处上演。这些龙族的精英们已经把各自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和他们的这些先辈们奋力厮杀。 至于纪若兮最忌惮的萧伯年，则是飞在眼下这片战场的中心处，一动不动，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异象，除了魔力波动得有点剧烈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片云淡风轻之景。 其间，倒是也有白骨巨龙冲上去，但是这些亡灵龙眼见着要一口咬到萧伯年了，下一刻整个龙却是从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 每条尝试进攻萧伯年的白骨巨龙都是如此我，无一例外。 萧伯年虽然看着还在这个空间中，但是事实上仿佛已经不在了一般，这显然也是一种禁咒的神效。于是乎，这些亡灵龙也不去在他身上浪费无用功了，纷纷去别的地方找龙厮杀，因此萧伯年这个始作俑者的身边一片区域倒是整个战场中最安静的地方了。 纪若兮的视线从脚下这片战场上一扫而过后，望向了南方。 那才是真正的战场。 纪若兮脚下这片战场上高级法术横行，光影效果可以说已经很绚了，但是和那边一比，却是少了几分大气。 在那里，天空已经乌云密布，众多电光雷蛇在其中游动，而在那片天空的下方，飞翔着的是银白龙族的张奉孝。 在张奉孝身边四面八方的空中，有无数细小的电光在滋滋闪烁，一隐既没，密集的程度甚至几乎已经连成了实质。 那些细小的电光似乎有着特殊的牵引作用下，似乎是在它们的吸引下，空中的浓密乌云中突然有一道闪电轰击而下！ “轰！” 因为他们本就在空中，这雷声听来震耳欲聋，天空仿佛都在震动。 而那闪电光芒万丈，刺目无比，最恐怖的是它的大小，有纪若兮大半个身躯那么粗！ 在张奉孝的身边，正有一头亡灵龙努力地喷吐着龙息开道，试图闯入这片电光组成的区域，这道无比粗壮的雷电从天而降，正好劈在这条亡灵龙的背上，直接把这头亡灵龙全身上下的骨头给电成了焦黑，巨大的力量更是直接把亡灵龙往下狂按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遥遥不见了踪影。过了半天，才见到那亡灵龙重新飞上来，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萎靡多了，动作也迟缓了。 纪若兮听说过这个禁咒，是张奉孝的成名绝技，千雷天引。 张奉孝这边自然景象的动静极大，杜怀瑾那边却是截然相反。 他那边的天空还是北地之境正常的灰蒙蒙的景象，不过在这片天空中，却有一只大手渐渐显现出来。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拳头。 一个巨大无比，有三个杜怀瑾的身躯那么大、此刻却是几乎隐形的拳头。 随着杜怀瑾的咒语不断吟唱，这个拳头的形状越来越清晰，而也是此时，才隐隐见到这拳头本来的颜色。 它似乎是黑色的。 已经死去又重生的秋然从头到尾一直都在杜怀瑾的身边转悠着，不依不饶地用各种方式不断攻击着他。在这么小半天的攻击下来，秋然身上的皮肉在禁咒领域的作用下不断地脱落，已经是半白骨、半肉身的模样了。 在那黑色巨拳的形态渐渐清晰之后，秋然再一次地冲了上来，对他的这位昔日同伴发起了攻击。而那只黑色巨拳的食指突然伸出，划过长空，正好弹到了秋然身上。 在一弹之下，秋然残留的那半身皮肉瞬间脱落、带着鲜血内脏一起，向下落去，还在半空中这些皮肉内脏就变成了粉末，化为了乌有。 只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秋然也彻底变成了一只亡灵龙。 龙族赖以傲视大陆众种族的《葬日心经》所修炼而成的躯体，面对禁咒的力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难怪陈清河之前谈到《葬日心经》的时候，最推崇的是它延年益寿的作用。 确实，在法术的终极力量面前，肉身的力量实在太不值一哂了，还是安安心心地靠着长寿的效用多修炼修炼法术来得实际。 虽然皮肉内脏在这一弹之下都化作了粉末，但是秋然的骨头架子问题却不是太大。 在这一弹之下，已经彻底变成了白骨巨龙的秋然浑身的骨头架子仿佛都快要散架了，整个龙更是被弹得倒飞了出去，像子弹一样瞬间没了踪迹，但是没一会儿，秋然就又飞回来了，整个龙看起来大体还是无碍的。 皮肉瞬间成粉末，骨头架子被这一弹问题却并不算太大，可见亡灵天灾的法力效用主要还是作用于骨头上。也是因为亡灵天灾的法力效用所致，秋然被这禁咒的一弹之下才没有散架。 这黑色巨拳的禁咒纪若兮也听说过，是杜怀瑾的极天怒拳，据说刚猛无匹，力大无穷，势不可挡。现实情况也确实如此：只见随着极天怒拳的身形越来越清晰，它也越来越频繁地开始攻击周围的那些白骨巨龙，往往是一弹一打之下，这些白骨巨龙就被打飞了，但是没一会儿它们又飞回来了。 除了这两龙外，另外两龙的禁咒也渐渐成形，一方的天空正在逐渐变成火海，一方的天空则是荆棘丛生，天空变成了花园。 而在这里，白骨巨龙们的数量也是最多的，每个禁咒领域的天空内都有七八头亡灵龙在往复不断地进攻着。 眼下这里，已经彻底成为了大混战的战场，所有龙都自顾不暇，可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纪若兮打定主意，收回目光之后赶紧双翼一展，就要朝着东北飞去，但是还没飞开，就被诺曼叫住了。 “站住！” 可能是因为从杰贝尔丹纳一路以来都是诺曼在当家作主，诺曼的命令对于纪若兮来说还真是挺有用的，这一叫之下，纪若兮瞬间就刹住了。 “你要去哪儿？” 诺曼用古语问纪若兮。 纪若兮急促地回答道：“趁他们现在疲于奔命，赶紧走啊！” 诺曼却是否定了她的这个主意。 “不能走。” 纪若兮一下呆住了。 这一路下来，她对于诺曼的性格也是极有了解了：这位圣者先生可不像外界的大众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个智勇双全慈悲无双的真正圣者，事实上，在她看来，诺曼这个圣者很有些沽名钓誉的味道在里面。 这家伙完全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假圣者，以往很多次的事例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纪若兮这一点。 若是以往遇到眼下这种情景，纪若兮相信诺曼绝对跑的比她还要快。她相信，她这边厢刚生起逃跑的念头，往那边看去，就会发现诺曼早已经溜的人都看不见了。 但是眼下这是怎么了？ 这个没有机会都要创造机会逃跑的家伙，面对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反而不想逃了？ 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为什么？” 纪若兮震惊之下，下意识地问道。 为什么？ 诺曼脑海里某一道精神力暗自苦笑起来。 还不是因为这狗屁的禁咒！ “禁咒已经发动，我现在整个人已经和禁咒的力量连成了一体，如果我现在突然逃走了，那禁咒的力量也会立刻溃散，到时候没有这些亡灵龙缠着他们，他们一样能追上来把我们干掉。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再没有魔力去施展第二个禁咒了。” “还是说，你有自信在我的禁咒力量溃败之前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留给你的时间很少，以你的速度，最多飞个百里。” 百里？ 纪若兮摇头，“不行。” 翡冷翠是北地之境的极北之地，是极荒凉之地，方圆几百里都是没有龙烟的，百里根本不够他们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但是纪若兮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只要你一逃走，你的禁咒就会溃散？” 诺曼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最后只能跟她举了个例子：“打个比方，你向某龙承诺和他并肩作战、死战到底，让他来帮助你作战，他看在誓言的份上来了，结果你等到他投入了战斗之后自己却跑了，把之前说好的誓言扔到了一边，你认为他还会继续帮助你作战吗？” 纪若兮这才明白了。 这也不能怪纪若兮太无知，其实她要是放在人类中也是绝对知识渊博的大法师了，只不过禁咒这种东西，对于绝大部分的法师来说都太过陌生了，能知道一些名字、知道一些禁咒的法术效果已经算是知识非常渊博了，想要再详细到禁咒的作用机理，那就只有禁咒法师本人才能知道了。 而这些东西，诺曼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事实上，他确实如纪若兮所想那般，在禁咒完成之后，看到眼下的这片混战场景想要逃跑，可是他刚刚生起逃跑的念头，就感到禁咒的力量不稳了。等到他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之后，禁咒的力量才重新稳定了下来。 于是他主要的精神力都在热血澎湃的状态上，豪情万丈的想要跟他的兄弟们死战到底，而在他心中的某一道分精神力则只能暗自苦笑。 这下跑都跑不了，只能硬扛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