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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剑行_我予春风_花间酒 第一百零八章:人心如火,终有熄时_格格党_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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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酒 第一百零八章:人心如火,终有熄时


                        徐怀谷眼睁睁看着那一把刀从已经死去的陈景山身上弹射而出,刺向左丘寻。
    可是当场众人没有一人想到,陈景山死之前竟然还留了这么阴毒的一手,他对于左丘寻的恨,竟至于此。
    这一把刀直接撕裂法袍,从她的心口刺入,又从后背穿出,出来时已是一把血刀。
    好狠的一刀,心口被搅碎,若是没有徐怀谷那样的金梭符法附在心脏处,纵然是修士,也是生机断绝,必死无疑,而左丘寻目前就是这个状况。
    她只感觉心脏处一阵刺痛,随后全身一股冰凉之感从脚底袭来,那些经年累月修行积攒下来的灵气,在不受控制地离她远去,反哺回到天地间。
    她悲哀地看了一眼胸口,那里血流如注,但却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不禁问自己,这是快喇周身的心湖小飞剑开始颤鸣,一把一把地回到左丘寻的心湖里,她能感觉得到,这些一直陪着自己的小飞剑的剑意在一点一滴地丧失。
    应该是快要死了吧,左丘寻在这一刻终于像是解脱了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胸口开始止不住地火辣辣疼,但她不在乎了。
    徐怀谷痴痴地看着她,把手中长剑插在地上,跪下来,失声痛哭。他哭得很大声,很放肆,像个无所顾忌的孩子一样,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姜承错叹了一口气,白小雨伤势过重,没办法化身人形,只能颤抖着声调,哀怨地轻声叫着。
    左丘寻平静地问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徐怀谷痛哭着摇头,说:“没有,你不会死。”左丘寻摇了摇头,说:“我不傻,我知道我死定了。不过是还有一些灵气留存在我的身体里,所以还能缓一会罢了。”徐怀谷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乎在绝望之中找寻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忙擦干了泪,说:“不,我能救你!孙祥在我心口里留了一道金梭子符。我把金梭子符的金丝借给你,可以救活你的心脏。对!一定可以救活你的!”
    “六境……只要我突破到六境,就可以操控金梭子符,就可以救你!”他忙盘坐下来,温养剑意,口中不停念叨着孙祥教给他的口诀,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上数倍。
    心湖之中的那一把飞剑一剑又一剑刺向剑丹,渴求着剑丹里面那些剑意,只要再多些剑意,再多些,他能破境的,一定能破六境的!
    左丘寻苦涩地摇摇头,说:“算了,徐怀谷,你才五境中期,不可能这么快破六境的。我不奢求活着,我有些话想说给你听,你一定好好听着。”徐怀谷一边闭着眼睛流泪,一边颤声说道:“不……你不要你现在说给我听,等我把你救活了,你再说!”左丘寻全然不像一名将死之人,她温和地笑了,柔声说道:“徐怀谷,你知道吗?当陈景山追到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快被他杀了。我左思右想,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可是却发现自己早已众叛亲离,没人在我身边了。可是啊,当你御剑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你还惦记着我,原来你还愿意为我出剑,不惜去死。之前在淇阴说的话,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背叛了余芹,是个生性凉薄的负心汉,可你不是,你是这天底下最讲义气的人。”
    “我们走过的路不远,从兴庆到这里,也才堪堪一年而已。但是我们经历过的事,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回忆。人啊,只有在将死之时,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对她而言最重要,我现在明白了,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段捉摸不透的缘分,都是最宝贵的东西。”徐怀谷泪流满面,还在默念着吸纳灵气的法诀,心湖中的飞剑疯狂对着剑丹,似乎是要把剑丹砍碎一样。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六境……六境……只有到了六境,才能救左丘寻!
    左丘寻的手搭上了徐怀谷的肩膀,她温柔地说:“徐怀谷,我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现在的我也算放下了。那些仇恨,那些恩怨,那些感情,都是枷锁。天地是一道囚笼,七情六欲是笼子上的锁,我悟破得太晚了,以后希望你引以为戒。”
    “我死之后,你……”徐怀谷哭着哀求道:“不许说死,你不会死的!”左丘寻浅浅一笑,说:“好,那我答应你不死,你暂且把我的话听完。”
    “我如今已经放下我的仇恨了,那些过去的事,既然我都已经死了,那也让它们随着风远去吧,没有人会再愿意想起了。徐怀谷,我身上的东西你全部都拿走,两把仙兵,一件法袍,神仙钱,都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的骨灰,还有那一把琵琶和我发间的白剑,带去飞鱼洲的新雨宗。”
    
            
                        “新雨宗的后山上有一座千江山,千江山上有一片紫色花朵的花海,在那里的江边,有一座小坟,是一名叫做席铭的修士的坟墓。我的琵琶和白剑,都是他送给我的。也许你早有了一些猜测,我便都告诉你,席铭就是我所爱之人,我一生所爱之人。”说到这里,左丘寻的声音才不复平静,她有些激动地说道:“把我的骨灰葬在他旁边,琵琶和白剑和我一起陪葬。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去新雨宗南边的青山镇上,在仙家客栈里买几壶乌叶酒,祭在我和他的坟前。不贵,一枚小珠一壶,那个时候的我们,都很爱喝。只不过离开飞鱼洲这么久,尝过万水千山的酒,都不如乌叶酒,见过熙熙攘攘的人,都不如故人。人和酒都好久没见了,所以想念得很。你帮我买点,我在黄泉之下都会感激你。”
    “还有,我曾经答应过小蝶。你见过她的,就是清凉楼拍卖会上卖我磨剑石的那个女孩子,给她一块苏涒刻的印章。我本来觉得苏涒已死,没有必要再在世人眼里留下任何东西了,但是还是没忍住刻了一块,就放在我法袍的储物空间里,请你带给她。”
    “这世界很美,你千万不要对它失望。多去这个世界上看看,你会……”左丘寻的话说到这,已经哽咽了。
    身体里的灵气再也支撑不住她继续的生机,她眼中的光彩逐渐消散,瞳孔紧缩,脸色更加苍白。
    她无奈地闭上了眼,一滴泪珠带着她对这个世界的不甘心从脸颊上滑落。
    天地间有一声细微的轻叹响起,泪珠落地,这一瞬,便成了永恒。徐怀谷还在抓紧时间突破,心湖之中的飞剑竟然一剑刺穿了那一枚剑丹,滔天剑意涌入心湖飞剑,被飞剑吞噬,化作了他的修为。
    五境中期……后期……巅峰……突破六境了,徐怀谷猛地睁眼,终于六境了!
    他慌忙睁开眼,喊道:“我六境了,六境了!我能救你,你再等等我!”没人回应他。
    他慌乱地四处看着,左丘寻已然靠在他的肩角,脸色祥和,长长的睫毛沾满泪珠,那一双灵动有神的丹凤眼,再也睁不开了。
    白蛟仰天长啸,哀鸣一声,月色如寒霜撒下,好个凄凉人间。姜承错缓步走到徐怀谷身边,看着他慌忙无措的眼神,轻声道:“你晚了一点,她死了。”徐怀谷抱住左丘寻的躯体,脑袋埋在她的发间,眼泪如雨水一般落下,声嘶力竭地哭着。
    哭声里带着绝望与死寂,那痛苦的感觉,好似心尖被刀一片一片切割下来。
    左丘寻是徐怀谷心中的那一个永远忘不了的梦,在他眼里,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意的江湖。
    不过现在她死了,徐怀谷心里的江湖也死了。他的心,也死了。但沉浸在悲伤中的在场诸人,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一道模糊的光芒从左丘寻的身上闪起,转瞬间飞向天边,消失得一干二净。
    ……飞鱼洲新雨宗,山头没来由地下了很大的雨,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雨水就倾泻而下,老天爷的怒火来得太突然了。
    还在外山修行道术的弟子们被这大雨淋得浑身湿透,争先恐后地跑回了各自的房子里,准备在自己住所里,继续修行。
    一间破烂的小平房里,正对着大门处立着许多块灵牌,上面写着新雨宗死去的历代宗主与杰出弟子的名字。
    若不是这些灵牌和正门口上挂的
    “祖师堂”牌匾,没人会把这座破房子与仙家宗门的祖师堂联系起来。这平房里的一间偏房里,有一只蜡烛在燃烧着。
    偌大的偏房,就只有这一支蜡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有些诡秘异常。
    
            
                        似是受到房外风雨飘摇的影响,这一支蜡烛的火光忽然开始忽明忽暗。
    火苗闪烁着,似乎在不断挣扎,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最终还是熄灭了。
    这是一盏本命魂灯,日夜耗费的都是神仙钱,价钱很贵,整座新雨宗只有这溂一名拿着扫帚的老人在安静地打扫着这一间祖师堂,他在按照日常擦完灵牌之后,便走到这一间屋子里,准备开始打扫。
    可他还没进房间,就看见并没有亮光从房间里照射出来,心底不由一沉。
    他丢下扫帚,焦急地快步走进去,痴痴地看向蜡烛那边。这一盏本命魂灯,终究还是灭了。
    老人心急如焚,赶紧跑出了祖师堂,也顾不上那瓢泼大雨,就这么站在雨中,看向天边远处,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等到他全身被大雨淋得湿透,老人依旧皱眉苦脸,却见天边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好似流星坠落,顿时眼神清明,颤抖着身子,默然凝视着那一道亮光。
    亮光正是对着新雨宗而来,它飞速地穿过了祖师堂的破烂砖墙,落进了那一盏本命魂灯里。
    焦急等候多时的老人赶紧颤颤巍巍地跑进房子里,从祖师堂灵牌之下一处暗格里拿出了一只匣子。
    匣子雕龙画凤,灵气盎然,是一件很精美的法宝。他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一只翠绿的玉瓶,些许水被封存在玉瓶之中,在翠绿玉瓶的衬托下,好似天上的琼浆玉液。
    他带着玉瓶走到那一支蜡烛旁,把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在熄灭的烛火之上,打开塞子,顿时有一丝黑色的烟雾从蜡烛头升起,随后钻进了玉瓶里。
    这玉瓶是一件极其难得的养魂瓶,里面的水,是那忘川河的河水,据说每一滴,都有千斤重。
    本命魂灯带回了苏涒的一魂一魄,留下了生的火种,这只玉瓶里的忘川水足够供养她的魂魄十年。
    十年之后,若是还找不到滋养魂魄之法和转世肉身的话,就是十二境飞升的修士来了,也救不回。
    他沉默着把玉瓶藏在祖师堂灵牌下的暗格里,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放晴了。
    老人闭目,沉痛地垂下了头,自言自语道:“苏涒啊,过去好多年,你终于回新雨宗了。”老人摇了摇头,孤独一人走开了。
    几日后,一块新的灵牌立在了新雨宗的祖师堂里,在最中间的位置,上面写着
    “新雨宗弟子苏涒之位”。于是天下哗然皆知,那么一名大道可期的天生剑胎,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