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凄寂然然，冷冻冰棺

    在那之后，井上英华和佐天泪子一起离开了学园都市，并在佐天泪子家乡附近的小乡镇上买了一处带院子的二层小洋楼。

    里面一应生活用具都有，在佐天泪子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刻，给两人节省下来了很多可以在一起的时间。

    正式步入两个人的独处空间之前，佐天泪子让井上英华带着她去看了看自己的父母。

    或许是出于不想让父母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佐天泪子只是在旁边远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并没有过去和他们说话，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事。

    并且，佐天泪子还嘱咐井上英华，在自己死后也不要告诉父母，甚至还要求井上英华用外装代脑将父母和弟弟脑中关于自己的记忆删掉。

    为的只是，不想让他们伤心。

    ……

    一处门口挂着【井上】两字的住宅内。

    厨房。

    此刻佐天泪子正坐在轮椅上，面带微笑的指点着在厨房内忙活的井上英华。

    最初的手忙脚乱之后，井上英华渐渐镇定下来，想着一定要做出能够让佐天泪子咽的下口的饭菜，强忍着心中的排斥感逼迫自己按照佐天泪子的话一步步行动起来。

    一个小时后，井上英华看着摆在餐桌上的蒜黄鸡蛋，芹菜炒肉，以及一锅的皮蛋瘦肉粥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禁松了一口气。

    至少菜相看起来不劝退，口感也不是太差。

    “泪子，来！”井上英华走到轮椅后，推着佐天泪子到餐桌旁，拿过碗筷对佐天泪子说道：“吃饭喽~~这可是我井上英华今生第一次亲自下厨做出来的饭菜，请泪子大人品鉴。”

    此时距离佐天泪子当初从学园都市醒来已经过去了八九天，由于佐天泪子身体几乎使不出多少力量来，走路都会导致气喘吁吁，井上英华给佐天泪子准备了一辆半自动化的轮椅。

    扶手部分有开关和方向盘，佐天泪子想去哪里，只要轻轻打开开关，就能控制着轮椅移动过去。

    佐天泪子笑着接过碗筷，夹起一块鸡蛋尝了尝，故意皱起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笑着说道：“嘛……还挺不错的嘛！可以！合格了！”

    “哈……”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井上英华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在佐天泪子旁边，边帮佐天泪子夹着菜，边叮嘱道：“可以吃就多吃点，你看看你现在，都瘦了好多。”

    以前，和御坂美琴站在一起，佐天泪子明显要比御坂美琴的身材要丰润一点，不像御坂美琴那样干巴巴的。

    但现在，看着佐天泪子那张不仅没有血色，就连形态都变得瘦削起来的脸，井上英华十分心疼。

    “不要啦英华。”佐天泪子微微撅起嘴，不满道：“我又不是猪，和英华不一样，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泪子的意思是……”井上英华隐去眼中的心疼之色，佯怒道：“我是猪吗？”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吗？”佐天泪子理所当然的笑着。

    “我，额……那我是猪，泪子作为我的女朋友，岂不是……”

    “不准说！”突然发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佐天泪子立刻出声打断了井上英华。

    “嘿嘿！好啦好啦，吃饭，吃饭……”井上英华可没有真想惹佐天泪子生气的意思，识趣的打住不再继续。

    “喔，这个皮蛋瘦肉粥相当不错呢，已经可以达到本大人的万分之一了！”

    佐天泪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里，顿时眼睛一亮，赞赏的看着井上英华‘夸’了一句。

    “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井上英华无语的吐槽。

    “当然是夸你了，要知道能够达到本大人厨艺万分之一在世界上是多么稀奇的事，你不应该感到自豪吗？”

    “泪子你……自恋的功夫增长的比厨艺快十倍。”

    “哼！这你就不懂了，身为最顶级的厨师一定要有自信，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呢！就像某句名言说的，要想让别人尊敬，首先得自重，就是自己尊重自己……额，你懂吧？”

    佐天泪子舌灿莲花，如果不忽略她正坐在轮椅上的事实，以及那苍白的脸色，到完全不像一个生命垂为之人。

    “你说的什么你自己懂吗？”井上英华看着佐天泪子这么精神也很高兴，配合着接了一句。

    说起来，自信和自尊有直接的联系吗？而且，自信也不等于自负吧？

    简单来说，就是为自己的自大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这个理由还乱七八糟的让人听不懂，但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看起来反而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

    大概是这样的吧？井上英华心中暗香。

    曾几何时，跟如此活泼的佐天泪子斗嘴是井上英华的日常，而现在，这样的事情恐怕不会维持多久了。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佐天泪子开心，井上英华就会很开心。

    午餐在两人的斗嘴中，十分愉快的过去了。

    下午，应佐天泪子的要求，井上英华在镇上买了很多种类不同的盆栽摆进自家院子，然后还买了两株樱花树的幼苗，和佐天泪子一起，栽到了小楼门前的左边。

    夜晚。

    井上英华抱着佐天泪子安稳的入睡，虽说对于初尝禁果的井上英华而言，男女兴事有着很大的诱惑，但考虑到佐天泪子的身体状况，井上英华实在提不起任何这方面的兴趣。

    三天的时间，井上英华推着轮椅，带佐天泪子好好的玩了玩。

    第一天上午起床以后，两人在镇上买了两套渔具，然后趁着中午阳光充足，温度尚可，到附近的小湖泊钓了半天鱼。

    打窝的时候井上英华用了大量的鱼料，吸引来不少的鱼儿，两人倒也钓上来几条鱼。

    于是午饭就变成了两人钓上来的鱼，井上英华负责烤鱼，佐天泪子则继续看着鱼漂，熟了之后就开吃。

    十一月的天气，下午三点气温就变得有点低了。

    之后井上英华和佐天泪子回到自家的小洋楼，腻在一起打打游戏，或者看看电视。

    第二天，井上英华带佐天泪子去市里面看了个电影，接着井上英华又推着轮椅，陪佐天泪子在商场逛了一下午。

    直到佐天泪子感到乏了，想去床上躺着的时候，两人才回去。

    第三天上午，井上英华带佐天泪子选了喜欢的戒指，下午，两人带着各自的戒指，去拍了婚纱照。

    当然两人的年龄，是不可能被允许结婚的，井上英华和佐天泪子也都不是那种追求形式的人。

    婚纱照只印了两套。

    井上英华一套，另一套，佐天泪子则表示自己要带着走。

    于是，时间来到了第四天。

    原本按照两人的计划，今天佐天泪子打算去市里的孤儿院捐款的，算是临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但天不遂人愿。

    井上英华早上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病情突然恶化的佐天泪子。

    她的脸色苍白了到了极致，四肢末端的皮肤有严重的萎缩迹象，手和脚的表面皮肤上，布满了轻微的皱纹，而且，现在的佐天泪子已经下不了床了。

    据她所说，她的身体什么都感觉不到，一丝力量也提不起来。

    就像全身瘫痪的患者一样，她现在除了嘴还能说话，眼睛还能看东西之外，无异于一个有思想的植物人。

    井上英华很慌，但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让佐天泪子尽量舒服的离开这个世界。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极差的佐天泪子，井上英华轻声问道：

    “泪子，你哪里难受？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没事，英华不用担心，我不难受，也不想吃东西。”佐天泪子细弱蚊声，轻声安慰着一脸急迫的井上英华。

    “恩，好的，我知道了。不难受就好。”

    井上英华很清楚，佐天泪子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撒的谎，她这个样子说不难受，鬼才会信。

    可即使如此，井上英华也没有丝毫办法。

    接着，佐天泪子朝井上英华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英华，可以去买一口冰棺回来吗？”

    “恩？”井上英华诧异，后来想到佐天泪子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至，所以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了，于是说道：“之后的事交给我就行了，泪子不要操心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佐天泪子眼神稍微暗淡了一丝，“英华你也看到了吧，我的双手，双脚，已经开始萎缩了，之后……应该会蔓延至全身吧。我不想让英华看到那么丑陋的我，我希望，英华心中记得的，永远都是最美的那个我，所以……”

    “英华去买口冰棺回来，在我的身体变成那样子之前，冷冻我吧。”

    ！！

    井上英华的内心，忍不住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联想到佐天泪子话里的场面，井上英华心痛异常，他甚至感觉……此刻的佐天泪子有那么一丝残忍。

    原本女朋友即将死去，就已经是一件令人十分悲痛的事了，而井上英华如果按照佐天泪子说的去做，所要面对的竟然是……亲手杀死，并看着女朋友活生生、一点点逐渐死亡这样的事？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低声呢喃道：“冰棺内的气温那么低，泪子现在还没……怎么可以在这种状态下进去呢？”

    面对井上英华的问题，佐天泪子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

    “我现在的身体，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管是痛是痒，是冷是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任何问题的，英华不用为我担心。”

    虽然佐天泪子如此说，但井上英华的内心依然在排斥将自己的女朋友，在活着的时候送进冰棺这样的事。

    他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对佐天泪子道：“我可以……不这么做吗？”

    “英华……”佐天泪子闻言，眼神更加暗淡：“我在人生最美的时刻和英华相遇，也希望能够在最美的时刻和英华道别。答应我，好吗……英华？”

    “我……”井上英华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颤抖着，喃喃问道：“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事、这样的事……”

    哪个男人会去做啊！

    冰冻自己的女朋友什么的，谁能够做到啊混蛋！

    可是……

    “求你了……英华……”佐天泪子眼中戚戚然，望着井上英华低声祈求道：“求你……就算是死，也让我漂漂亮亮的死去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呢……我才、十三岁……我不想在这个年纪，就这么丑陋的死去呢，至少让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美好的……可以吗？”

    “……”井上英华沉默，嘴唇上下开合着，张了闭，闭上又张开……看着眼神悲切的佐天泪子，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犹豫了良久，最终，井上英华在佐天泪子悲痛欲绝的眼神中败退下来，无奈的点了点头。

    之后井上英华说了句我去打个电话，便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房门，井上英华便靠着墙壁滑落到了地面上。

    他用手捂住眼睛，绝望的低下头，双眼渐渐被无尽的死气弥漫。

    原本他认为，送佐天泪子愉快的走完最后一程，等到自己也离开人世的时候就解放了。

    但没想到，那个时刻还没有到来，上天就已经又一次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试问：还有什么比亲手将自己的女朋友，活生生的送进冰棺，更让一名恋爱中的少年更绝望的事？

    或许是真的还有吧。

    至少，就算内心难受的不行，井上英华也没有一直沉沦在自己的绝望中。

    几分钟后，他拿出手机联系了之前去市里的时候，用外装代脑在那里安下的钉子，让他想办法给自己送一口冰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