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三十个响头,咚咚咚!
林竖横的脸色很难看,脱力是一方面,被气到则是另外一方面。 “林竖横?”宫四海有些吃惊,没想到这时候会看到他。 “竖横回来了。”宋雷到是没有太多惊讶,大阵是跟宗主心心相映的,阵破之前,自然能够洞悉阵内的一切。 林竖横赶紧跑到宋雷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即将油尽灯枯的师父,差点哭出来:“师父,竖横错了。” 宋雷揉揉他的头发:“傻孩子,哪里有错。” 林竖横:“竖横不该偷偷跑出去,竖横应该陪着您,寸步不离的陪着您。” 宋雷笑了笑:“宗门又不是监狱,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师父何曾责罚过?” 远处的宫四海,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当面被打脸的感觉,真心不爽。 没有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上,宫四海怒喝一声:“林竖横,你这个混帐东西,墙头草,收了顾先生的重金,又准备去蛊惑你师父?宋雷啊宋雷,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 林竖横低着头在跟宋雷小声的说着什么,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宫四海这边。 可宁十耳朵好使啊。 他听的清清楚楚,然后就觉得:“不能沉默了,剑修要有剑修的立场。” “要行得正。” “要站得直。” 然后,他便走出阴影,上前几步,再上前几步,一直走到距离宫四海三步远的位置,只隔着大阵的边缘,眼眸凝视着眼眸。 宁十很认真的问道:“喂,老家伙,你是人吗?” 宫四海不认识宁十,自然不会将一个少年放在眼中:“滚开。” 宁十挑挑眉:“嘴巴真臭,你是吃屎长大的?” 宫四海脸色一变:“找死!” 宁十耸耸肩:“有本事打我啊。” 宫四海怒目而视:“阵法破了之后,你会死的很难看。” 宁十冷笑:“爷爷是吓大的。” 宫四海:“没大没小的野种。” 宁十:“没羞没臊的臭虫。” 宫四海:“看来是你蛊惑了林竖横那个崽子,小小年纪就知道鬼混,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宁十:“原来你以为拔旗是鬼混啊,怪不得呢,你肯定是没读过书。” 宫四海一愣:“拔旗?” 宁十转身走回林竖横身边,一把从他怀里拽出来那面鸿鹄飞鸟大纛旗,唰的一下子展开,溅着血迹的旗子直接‘晃瞎了’众人的眼。 这可是一国的大纛旗。 这可是精神的象征。 这可是鹄国军士的命。 可……这鸿鹄飞鸟大纛旗怎么会出现在林竖横的身上呢?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顾长空都有些愕然,满眼的不相信,这可是一个国家的大纛旗,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的。 私自生产者死。 擅自辱旗者死。 无故藏匿者死。 这旗便是一国的象征。 顾长空冷着脸上前一步:“这旗,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宁十耸耸肩:“幽州城的城头啊!” 顾长空:“不可能,幽州刚刚被攻占,你们现在去幽州,不可能活着回来。” 宁十笑了笑,活动了一个筋骨:“我们可不是鬼,我们是活人,幽州自然是被你们这群趁火打劫的无赖侵占了,否则林竖横那群傻瓜少年郎怎么可能去拔旗呢!” 林竖横? 那群少年? 刚刚有些松动,准备投降的人,忽然就愣住了,扪心自问:“自己的徒弟,那群不着调的小兔崽子,竟然有胆子去千万敌军中拔旗?可能吗?他们不怕死吗?好像不太可能吧,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高腾云是高飞尽的爹,也算是地火风雷阁的老人儿,这时候走到林竖横身旁:“小子,我家阿尽呢?” 林竖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想说话,但说不出口,微微低着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说:“阿尽,阿尽被鹄国的士卒乱枪刺死了,高师叔,都怨我,是我没有照顾好阿尽。” 高腾云脸色铁青,身子晃了晃没倒下:“他也参与了拔旗?” 林竖横:“我能拔下这面旗,阿尽的功劳最大,他托了我一把,又完成了断后,这旗才被砍掉的。” 停顿片刻。 林竖横继续说:“我们是第一个拔旗的宗门,整个幽州只有我们地火风雷阁拔掉了鹄国的大纛旗。我们不是鲁莽,我们是不愿意看到在这片土地上插着外来人的旗子,这是对我们的羞辱。” 林竖横站起身:“我们是剑修,我们要对得起手中的剑。” 听完林竖横的诉说。 半响。 高腾云没有说话。 十个呼吸之后,高腾云忽然长叹一声:“我儿……死的,不屈。” 一声长叹之后便是一声高呼:“我儿,飞尽,对得起老高家的列祖列宗,当爹的高兴,当爹的……为你感到自豪。” 高腾云的呼喊声很大,地火风雷大殿全都能听得到:“阿尽,你比爹强,你比你爹强了一百倍。” 如果高飞尽现在能够听到他爹的话,一定会惊呆的,打小他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没少挨揍,或者说就是被打到大的。大点了还好,前几年的时候,几乎隔段时间就能看到高腾云抡着胳膊粗的木棍,满山的痛揍高飞尽。 爱之深。 责之切啊。 哪个当爹的不望子成龙? 高腾云当然想,可是以前也就是想想,从没像现在这般喊出来,不敢也害臊,可是今天,他觉得应该喊出来,应该喊给泉下的儿子听:“老爹佩服你,老爹服气,一等一的服气!” 高腾云喊着喊着就哭了。 哭的伤心欲绝。 然后林竖横就被另外一个中年汉子给拽住,没等对方问话,林竖横就自己说了:“岳明,阿海,田罗儿,石头……我们一共去了三十一个人,就我一个活着回来了,师弟们全都是好样儿的,没一个孬种,要怪就怪我这个大师兄,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们。” 林竖横说着话,忽然就跪倒在地上,郑重其事的朝那群师叔们磕起了响头,咚咚咚的声音,砸在地板上,同样也砸在大伙儿的心头。 没人拦着林竖横,就算他的额头磕破了,一样没人拦着,这事儿是他应该做的。 三十个响头,林竖横替他的兄弟们磕给爹、磕给娘、磕给师父。 咚咚咚的磕头声。 磕地这些老辈人面红耳赤,磕的大殿外的叛逃者无地自容。 孩子们尚且可以一腔热血洒在城头,他们这群老人竟然选择了苟且偷生。 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