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记
可以确定一点的是，这东西并不是生在身体上的。 这让池川精神上放松不少。 他跷起二郎腿，目标果然跟随他的右脚移动到左侧大腿旁。 伸手抓去，跟上次一样抓了个寂寞，它虽然泛着荧光，呈现出一个杯口大小的类圆形状，却是虚幻的存在。 池川转换思路，这次不再去抓，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捅过去—— 异状突起。 他的手指不见了！ 这一幕不仅吓得他从沙发上坐起，就连不远处的小女孩都被吸引。 她双手撑地、小屁股一撅，从木地板上爬起，然后踱步来到池川身旁，望着他恢复如常的右手，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那模样似乎在说：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你也看不见对吧？” 池川指了指右脚脖子旁边那个叫牛皮癣已经不太合适的玩意。它并非二维形态，更像一个洞。 小女孩疑惑的表情告诉他，只怕还真就他一个人能看见。 “我再做一次。” 这次池川尝试将整只手都伸进去，居然成功了，这个同步在他脚边、如同小时候家里被老鼠啃出的门洞样的东西，还拥有一定延展性。 小女孩红红的小嘴微启，不敢置信望着他凭空消失的右手，眼里扭转着一股灵动。 显然这手“魔术”很符合她的趣味。 确定手伸进去没有危险后，这回池川并没有第一时间抽出来，而是进一步向里面探索，不过“门洞”的位置很不友好，除非他能将脚底板跷到头顶，否则差不多到手肘处已是极限。 他想知道门洞后面到底有什么，用手薅了半天，只是什么都没薅着。 保持这个姿势实在费劲，尝试几十秒后只能放弃。 “很古怪吧？” 小女孩突然抬起右手。 “怎么，你也想试试？那来吧，这里。” 池川还挺好奇的。 不过尝试过几次后，望着小女孩有些郁闷的表情，他得出结论：这个门洞不仅只有他能看见，也只有他能探索，从而造成刚才那种手仿佛从世界上消失的奇观。 “小妹妹，有什么东西可以往里面扔吗？” 他还不是不死心，既然探不到底，就想找东西扔扔看，保不齐能从动静上获得一些反馈。 小女孩这次十分积极，小跑而去，打开客厅一侧的壁柜，从里面摸出一只玻璃罐。 递到池川手上的时候，他还真楞了一下。 想不到这个世界也有弹珠。 倒是个好“子弹”。 池川重新将脚放在茶几上，手里拿着弹珠，眯起一只眼睛瞄准。 咻！ 弹珠扔进门洞，直接消失不见，他仔细留意着动静，结果好像泥牛入海一样。 “我还就不信啦！” 弹珠一颗接一颗，很快小半罐弹珠全部扔完。 小女孩是看得起劲，池川却举起白旗。 “不玩啦，没意思。” 管它是个啥，反正别人看不见，也不影响自己，当它不存在就好。 此时窗外太阳即将升起，池川盯着小女孩仔细瞅了瞅，对方模样虽怪异，但并不可怕，甚至有种邪异的美感。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进门，并跟对方交涉的另一个原因。 倘若对方长得跟《咒怨》里的小家伙一样你试试？ 谁不跑谁是孙子。 另外假如在地球上遇到这东西，他八成也会敬而远之，可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望着对方的模样，却并不怎么害怕，也不知为什么。 接着他又环顾起四周：客厅厨房加餐厅的格局。 家具样式与地球那边有些区别，比较浮夸，运用大量雕刻工艺和圆角设计，比如他现在坐的这张沙发，两侧扶手正面有木雕坐狮样的东西。 但这些都还能够接受。 更古怪的是电器。 墙角那个上面是扇形、下面是圆柱体的玩意，果然是空调。 旁边不远的红漆桌上还放着一台电视，大屁股头的，而它显示屏的形状，则是一个长方形被去掉四角的样子，成了一个八边形。 这样看电视真没影响吗，演员站在角落里不会缺头少脚？ 池川倒想见识一下，可惜村里明显没电，哪怕有电也不可能有信号。 老胡说过，通讯崩了。 “小妹妹，厨房有吃的吗，哥哥好饿，待会儿找来还你？” 小女孩微微摇头，看来几个小时的接触下来，包括刚才的“魔术”表演，已经让她对池川产生一些好感。 “那你吃什么？” 池川刚观察过，餐桌上的糖果其实也不多，二三十颗罢了，换他小时候分分钟就能磕完。 再说糖也不能当饭吃。 小女孩没回应。 估计也不知道怎么回应，简单的是与否定句可以通过动作来表达，太复杂就不行。 如果能正常沟通就好了。 池川现在脑子里的疑问可真不少，比如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她到底是个啥，她有没有家人之类的。 来到厨房后，池川开始翻箱倒柜，然而当真除了锅碗瓢盆外什么都没有。 接着又望向旋转木楼梯，猜测楼上肯定有卧室，哪怕找不到食物，起码弄身衣服穿上也好啊。一直裸奔多不像话，旁边还有女人和小孩。 于是将这个诉求告知对方。 还是老套路，小女孩没拒绝就当她答应。 上楼之前，池川留意到窗户，走过去将窗帘拉好。 沙发上的两人可见不得光。 来到二楼，这里果然有卧室，还有两间，外加一个小客厅。 在客厅里池川逗留了一阵，因为他注意到墙壁上的一张镜框照。 里面有一对相互依偎的老夫妇，以及一位头戴大檐帽、着黑色制服的精神小伙儿。 虽然造型有别，但这个世界的文字对池川并没有障碍，他一眼就认出年轻人臂章上的字符——警察。 “看来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还是个光荣之家，小女孩跟我们一样也是外来者。” 眼神移动的时候，池川又在四个仙女顶起来的浮夸木茶几上，发现一个小巧的黑皮本子。 不禁将它拿起，随手翻开。 只见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符，没有特殊含义，翻译成汉语的话，发音为“youyou”。 貌似是个人的昵称，可以译作呦呦、悠悠或优优等。 “这家还有孩子？” 是一本日记，小孩子的日记。 跟地球上的熊孩子一样，很多不会写的字都用绘画天赋来弥补。 乍一看还挺搞笑，不过看着看着，池川就不自觉蹙起眉头。 4月12日，晴。 阿姨又骂我，叔叔踢了我一脚。 贝贝姐考试不及格，我却拿了满分。 成绩好也有错吗，老师不是这样教的，大概是因为贝贝姐一直哭吧…… 4月13日，阴。 贝贝姐哭了，因为她掉了一颗牙齿。 叔叔打了我一耳光，阿姨骂我是小怪物。 就因为7岁还没有掉牙齿，我就是小怪物吗？ 贝贝姐掉的牙齿都黑了，是虫牙。 我没有糖吃…… 4月14日，雨。 我跑到丽莎奶奶家，又问起她，为什么阿姨他们都不喜欢我，丽莎奶奶躺在床上咳嗽，我给她倒了杯水，这次她跟我说了。 原来阿姨他们肯照顾我，是为了保险金，我爸妈的保险金。 丽莎奶奶说，那是一大笔钱，假如没人照顾我，我会在孤儿院长大，18岁时会拿到这笔钱。 如果亲戚中有人愿意照顾我，直到我长大成人，这笔钱就归他们所有。 我终于懂了…… 4月15日，大雨。 叔叔又打我了，阿姨罚我不能吃晚饭，贝贝姐笑得很开心。 那只茶杯明明是她摔碎的。 我跑了，冲进大雨中。 以前我一直认为阿姨和妈妈是姐妹，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听她的话，尊敬她。但现在我知道错了。 她不值得我尊敬。 我恨他们一家，总有一天，我要让阿姨再也骂不了我，让叔叔再也打不了我，让贝贝姐…… 啪！ 响声乍起，池川吓了一跳，身前的茶几险些没散架。低头望去，一对大眼睛正怒视着自己。 他突然有些明悟。 就说这家看不出养过小孩。 “你的日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以为什么东西，随手一翻，也就……多看了两眼。”池川搔着脑壳，讪讪笑道。 “来来，还给你，真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连说了十几句对不起后，小女孩接过日记本，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似乎终于原谅了他。 而池川此刻心头则满是疑惑。 如果小女孩就是日记本的主人，那么显而易见，她应该是个人才对呀！ 会写字，会向别人提问，还在上学…… 日记中提到的年龄——七岁，也与她现在看上去相符。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很想冲下去马上叫醒老胡，有些事情还需要好好了解一下。 但终究按耐住。 不急于一时。 还是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难得睡得这么安稳。 将两间卧室全部检查一遍后，虽然还是没找到吃的，但衣柜里的衣服倒有不少。 而且池川发现一个问题，这间房子边边角角都保持着完好状态，连窗户都是关好的，以至于屋内还算干净。 要知道，这可是末世！ 他从衣柜里找到一套衣服，应该是那位警察叔叔的错不了。 这个世界就服装文化而言，大概要比地球落后个一二十年，他选了一件牛仔裤，因为比较耐磨，居然还是微喇叭造型。 尺码证明肯定是男款，他穿上刚好合身。 来到楼下的时候，天彻底大亮，明媚的阳光连窗帘都无法遮挡，而这时麻烦也随即出现。 屋外有异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