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想掌握生命的真谛吗?
顾醒试着伸缩铅笔,轻轻的。 “哇!” 中央公园边缘,现场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呼。 天空中巨大光秃的铅笔前后摆动,像是铅笔背后的巨人予以人类的回应。 地下室内,顾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目前的状况用一句话来形容简直就是,离谱的母亲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顾醒的目光转向手机,一双眼睛简直要钻进里面,直接看到作为直播背景的巨大铅笔。 记者站在镜头前面,激动地大喊: “主持人!电视机和手机前的观众们! 不知你们有没有看到,就在刚才,就在刚才,【黎都巨笔】当着数以千计的围观群众,当着所有维护秩序的警察,当着电视机前面千千万万的观众,微微晃动了一小下。 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有种预感,这个世界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看着手舞足蹈的记者,主持人克制住此起彼伏的情绪,说道:“好的,我理解记者此时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情,但我想,观众还是更想了解一些客观真实的现场情况。” 记者:“啊,非常抱歉,是我唐突了。下面,我们将采访一名正在值守的警官先生,请他为我们作进一步的详细介绍。” 镜头缓缓转动——安达那张顶着黢黑熊猫眼的面孔僵硬微笑着。竟然还在现场,顾醒服了。 他有点想把自己的中指插进小洞里,冲着安达晃一晃了。 “各位观众,我是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分局的巡查长安达野,从昨天晚上【黎空巨指】出现的第一时间开始,我就赶到现场执行任务,到现在为止,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此刻的我完全在凭意志在战斗,我还将继续战斗下去,直到……” 安达说起来简直没完没了,导播终于忍不住,直接把画面切回演播厅。 “荣男先生,” 主持人早就想好了采访的重点,“我想,继【黎都巨指】出现又消失之后,【黎都巨笔】再次出现,您一定还有很多话想告诉我们。” “这个……” 演播室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 “嗡——” 一只马蜂离奇地闯进了直播间,穿过一台台火热拍摄的机器,径直冲向松植荣男。 “妈……妈呀!马蜂!” 荣男似乎抓住了救星,连忙站起来,往一旁的工作人员堆里冲,“快跑!” “事故!一号机,”导播大喊:“快切现场!” 荣男冲进人堆之后,马蜂似乎失去了目标。 它转过身子,朝着电视机的镜头笔直冲了过来,挥动翅膀的声音在演播室里被无限放大, “嗡——” 一架直升飞机卷起大片的沙尘,从中央公园中间的空地升起,向着巨大铅笔飞去。 驾驶员坐在机舱内,手臂伸出舱门的窗户,冲着距离最近的电视台摄像机竖起了大拇指。 地面上,一个手持高倍照相机的摄影师,找准了角度,将驾驶员的大拇指和天空的巨大铅笔,笔尖紧密对接在了一起。 快门按下—— “咔嚓!”照片很快传回演播室,呈现在导播的电脑桌面上。 “这张图片拍的太有意境了!” 导播兴奋地挥了挥拳头,“我可盼着它能挽回刚才那场事故带来的负面影响,快!把照片切到主画面上。” 电视直播很快切到那张照片—— 天空中深渊般的黑洞中伸出一根巨大的铅笔,直升飞机像苍蝇一般起飞。 画面再往大放好几倍,仰拍的角度,飞行员从直升飞机里伸出大拇指,刚好和黎都巨笔笔尖对在一起——人类的手指在巨笔面前,仿佛一根细针戳向一艘航空母舰,太渺小了。 “这张照片的喻义,”藏在工作人员堆里的松植荣男小声嘀咕道:“好像不太吉利呀。” …… 手指与巨笔相对的照片占据了整个手机画面。 顾醒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也许,他只需轻轻摆动铅笔,玩具一般的飞机就要机毁人亡。 不过,顾醒完全没有兴趣和直升飞机发生正面冲突,铅笔抽了回来。 …… “哇!” 手机里再次传来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记者从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的安达手中抢回了话筒,“观众朋友们,不知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就在刚才,【黎都巨笔】从巨大黑洞中收了回去。 对,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抽离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好像一个藏在暗夜中的巨人在温柔地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现在,相信每一个观众朋友心中都产生了和我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昨天的巨大手指,还有今天这根巨大铅笔的主人到底是谁,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以后还会再次伸出手指吗…… 在与警方的直升飞机正面相对时,巨笔选择了退缩,它是在畏惧人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请拭目以待!” …… 那根手指就举在顾醒的眼前。 顾醒呆呆看着,脑袋嗡嗡作响,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显然,可以做出这样的推论:地下室的小洞另一头连接着中央公园上方的巨大黑洞。 再大胆一点推测,可没准儿,那个巨大黑洞就是自己用右手食指捅出来的呢。 顾醒吞了口唾沫,喉咙咕嘟响了一声。 他想了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根比自己手指头稍微短一点的针头。 他走到小洞旁,把针头对准小洞,缓缓插入。 一根庞大无比的针头,从巨大黑洞中钻出来,稳稳落下。 “天呐!” 手机里传来记者的惊呼: “见证奇迹的时刻再次到来,我们都是见证者! 我猜想,藏在黑洞后面的那位巨人是不是正在试图回答我刚才的提问呢。 他伸出这根针头的意思是不是——这个世界病了,人类疯狂地破坏大自然,所以必须要扎一针治疗一番?我这绝不是胡言乱语……” 记者又进行了天马行空的猜想。诸如摩斯密码,外星语言之类。 对于顾醒而言,墙角小洞的功效已经不言而喻——将顾醒塞进去的东西传递到中央公园上空的巨大黑洞里,放大很多倍。 顾醒抽回针头,心情并没有太过激动。 他着实想不到这个墙角小洞的出现有什么意义和价值。 塞一根金条到小洞里? 到最后,金条被放大无数倍扔到公园中央,然后,政府的官员、世代的财阀以研究和改善公共服务为由将金条搬走,一克也不会留给顾醒和普通市民。 那么大一块儿金条突然出现,恐怕金子也会变得不值钱了吧。 再仔细想想,墙角小洞的出现,说不定反而可能对整个城市造成巨大的麻烦。 比如,地下室漏水从小洞里流进去,也许就是一场洪灾。 蟑螂从小洞钻进去,就可能出现一头巨大的蟑螂怪,到时候需要军方出动飞机坦克才能得以消灭。 地下室要是着火了,冒烟了…… 煤气泄漏…… 顾醒得了流感…… 不小心把臭鞋、臭袜子扔在了墙角…… 简直无法想象。 应该把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要么,干脆把小洞糊起来好了。 顾醒从桌子上找来一张a4纸和一卷透明胶布,打算贴在小洞上面。 一道暗芒闪过,洞口递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咦?怎么会……” 顾醒吃了一惊,一会儿见小洞再无动静,便趴到地下,仔细观察那张纸条—— 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普通纸条,但隐隐间散发出一股深沉而神秘的气息,仿佛从异世界投来的信封,在等待此世界的收信人拆封。 顾醒往小洞里瞧去,仍是一片看不清的光亮。 “有人吗?” 小洞毫无反馈。 顾醒稍作犹豫,拿起了纸条。 纸条上,用十分清秀的字迹写道: 【……你想掌握生命的真谛吗?】 没兴趣。顾醒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 纸条消失。 洞口递出一张新纸条。 顾醒再次打开纸条: 【你想掌控人类的生死吗?】 顾醒摇了摇头。 纸条消失,又递出一张新的纸条: 【你想涤荡黑暗,惩罚世间的罪恶吗?】 顾醒仿佛被闪电击中。 涤荡黑暗……那么,代价呢? 许久,回道:“如果我想……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五年】 【你生命中的五年将被永远扣除】 很可能是陷阱!这是顾醒脑袋里的第一个反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五年?哪个时间段里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是忘记过去?还是失去未来?” 【坦白的说,都有可能】 “可以选择么?” 【随机的,像盲盒那样】 “如果你扣除了我包括此时此刻的当下五年,我会直接消失,还是失去记忆?” 【这是一场赌博,你得下注】 “如果我放弃呢。” 【我会离开,寻找另一个愿意下注的人。而你,继续过你的生活】 顾醒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管他呢。 就算是陷阱就能怎样? 一个炙热而疯狂的念头冲进了顾醒的脑袋里——五年…别说五年,只要能直面世间的肮脏和黑暗,就是扣除十年,五十年,扣除一辈子又何妨? 这个念头很天真很幼稚吧。 稍微谨慎地想一想,小洞会不会扣除了顾醒的寿命而不履行承诺呢。 或者,干脆就是在戏弄顾醒。 扣除一个人的寿命,就能惩罚世间的黑暗与罪恶,代价如此之小,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想都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顾醒愿意为这渺茫的希望,做一次无所畏惧、不在乎结果的尝试。哪怕牺牲了性命,他就是想试一次。 念头转动之间,他想起了穿越之前他那可怜的兄长,想起了为自己伸冤却最终惨死的检察官,想起了至今还逍遥法外的房地产商和幕后的掌权者。 如今步入警界,成为刑事课一名小小刑警,顾醒翻过很多案卷,见过太多太多没有找到的凶手,没有被惩罚的罪恶,没有被洗清的冤屈,甚至,还有许多许多直到最后,直到被害者冤死,仍然没有赶到的正义…… 凭什么让那些猪狗不如、丧心病狂的畜生留在人世间祸害,反而是那些无辜者走上了黄泉路呢? “拿走吧。” 顾醒的回答斩钉截铁。 纸条上面的字消失掉。 紧接着,出现了几行崭新的文字: 【顾醒(男,二十五岁,黎都市警察本部静安警察署巡查),你被选中成为怪谈洞新的描述者,只要天空中巨大的黑洞存在,你所描述的怪谈和规则就将在这个世界上不断轮回上演。】 “怪谈……是什么?” 原话消失,片刻后出现新的文字。 【世界上所有拥有规则的荒诞、古怪和离奇,都是怪谈】 【当然,业内人士更喜欢称呼它们为怪诞】 “这个规则是指——” 【不必提问了,因为,很快……你将描述怪诞】 地下室一片寂静。 手机直播画面中,人群喧闹的中央公园,轰轰巨响的直升飞机,天空中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漫无边际笼罩城市的灰色雾霾,仿佛都藏在另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