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九章 地下室内的兄弟长谈
百货商场的地下室内，冬皓看见徐合宇莫名急眼，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哄着徐合宇，而是依旧笑呵呵的开口道：“二哥，你都三十好几，眼看着奔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呢！这么多年，每次你发脾气，都是我在哄你，这次也还你哄我一次吧，行吗？” “想说话可以！但是想放屁不行！吃你的！”徐合宇看着冬皓笑着的模样，心里极为不是滋味，拿起烟盒点燃一支猛嘬了两口。 “二哥，这么多年，我吃你的！用你的！该玩的都玩过，该享受的也全享受过！说真的，我他妈真不亏了！就因为你对我好，所以外面的人看见我，全都是冬总长、皓哥短的，咱们不吹牛逼的说，别说我一个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就是那些名校毕业的大学生，谁能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取得我今天的这些成就啊？我冬皓这辈子，连自己的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姓冬，是因为我是在冬天被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就连身份证上面的生日，都是你把我领走那天的日子！”冬皓说着说着，终于撑不住脸上的笑容，眼泪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二哥！我从十几岁，就开始拎着刀跟你到处讨债！还没有成年，就被你带着去洗浴找娘们！在我眼里，你就是我亲哥！是你给了我原本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给了我原本不该属于我的温暖！该对我做的一切，你全都做了！现在我惹了祸，你让我就像只老鼠一样的，去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然后把我送走，让我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里！躲在那些黑工厂里，看着你因为我惹下的祸去扛事！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我也不想过！” “别说了。”徐合宇抽着烟，目光盯着一处空无一物的墙角。 “二哥，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仗义！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你不能因为心软把自己给害了！按照目前的情况，你应该理智一些，而不是意气用事！把我交出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不值得你像现在这么做！我求你了！！” 昏暗的地下室里，冬皓看着徐合宇，泪流满面的求他给自己一个自首求死的机会，十分讽刺，却又十分现实。 “阿皓，你知道为什么之前董胤没了之后，董国维让我把高振波交出去给他儿子偿命，我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吗？”徐合宇看着冬皓，突兀的问道。 “……”冬皓沉默不语，这件事在他心中始终十分不满，但是却一直没敢向徐合宇发生质问。 “高振波对于集团没有什么功劳，但是替我卖命这么多年，苦劳是有的！他原本就是一个旗下场子里的服务生！混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建树，不是因为我没给他机会，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成事的那块料！当年是他求着我给他一个机会，而我也确实把机会给他了！几年下来，高振波有房有车，存款至少上百万，而这一些要远远高出他付出的努力！很多人跟我提过，说高振波手脚不干净，他黑公司的钱，但我都装作看不见，为什么啊？因为我养着他是卖命的！我允许他拿钱，但是该卖命的时候，他也得上！”徐合宇提起高振波的事情，表现得特别冷静：“高振波这种人，怎么说呢？如果东山集团能够一直好下去，那么他一辈子都会忠诚于我！但集团倘若出现变故，他或许不会落井下石，但也绝对不会跟我患难与共！说白了，他巴结我，尊敬我，只是因为我能给他带去利益，带去他想要的生活，而他也能为我做事，仅此而已！大家彼此之间用情感做借口，却用利益搭桥梁！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他的死我不惋惜！” 冬皓安静的聆听着徐合宇的话，沉默无言。 “而我为什么要保住你呢？因为我相信，即便东山集团倒了，即便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是会跟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到什么时候都能让我踏踏实实，无条件的去相信你！信任，多简单的两个字啊，但是做起来又多难呢？”徐合宇按灭手里的烟头，挪动屁股靠在了一旁的纸壳箱上：“当年做小混混的时候，我始终盼望自己有一天能混起来，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江湖大哥！等别人开始用大哥身份介绍我的时候，我又开始羡慕那些有钱的商人，于是我拼了命的做生意！虽然后来的生意做的不大，但是我也算有钱了！于是我又开始羡慕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大集团！而且一直在为此努力，直至今天！” “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能放弃！不是吗？”冬皓终于找到了一个劝说的理由。 “真的是吗？”徐合宇反问一句，微微摇头：“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以前我总觉得自己的钱太少，背景太薄，直到这次林美辰出事，我才真正的发现，其实我最早憧憬的生活，早都达到了！当年我做这个白日梦的时候，是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拥有亿万身家，整天跟我的这些朋友们夜夜笙歌，把酒言欢！可是等我埋头走到今天的时候，蓦然回首才发现，我的目标早已经达到了，但是那些能够把酒言欢的朋友，却早都不见了！现在的我，想跟谁喝一杯酒，他们得站起来敬我！现在我讲一个荤段子，大家都得抿着嘴笑，谁也不敢真正捧腹大笑，指着鼻子骂我一句傻缺！你知道这种生活叫什么吗？这叫做孤独！” 冬皓沉默，他达不到徐合宇的高度，也体会不到徐合宇话语中的感慨。 “来见你之前，我站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认真的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想要的究竟是衣食无忧，平步青云的生活，还是可以为了心中的感情，保持一份纯粹！”徐合宇盯着冬皓看了几秒钟，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人这一辈子，没有完全顺风顺水的时候！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将会走到哪一步，但我唯一确定的是，即便有一天我徐合宇真的一无所有，但是面前的你，还有隔壁的林美辰，你们能给我生活下去的勇气！一个人的身边，总得有几个能让自己敢于诉说心里话的人，这才是真实的生活，金钱和权力带给了我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它也让我迷失了很多！而我唯一能够清醒的事情，就是不会为了金钱，去让所有其他的一切让路！” 冬皓坐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听着徐合宇并不算高谈阔论的一番话语，却感觉周身泛暖，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这个崽子主意正，也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想先稳住我，然后自己偷着出去自首，帮我把事情扛下来！可是今天你去一品城，是在为我办事！你并没有惹祸，错的人是我！我更知道这个小屋关不住你，你想离开会很轻松！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走！现在天虽然塌了，但是我去扛，总比你扛着要轻松的多！”徐合宇看着冬皓，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弟儿，这么多年，我让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命令你去做！但是今天，哥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好活着，咱们哥俩搀扶着往前走！别让哥真的到了遇见困难那一天，却连个愿意伸手拉我一把的兄弟都没有，行吗？” “操，都是老爷们，你摸我手干啥啊！”冬皓甩开徐合宇的手掌，将脸侧向了一边，虽然牙关紧咬，努力的不发出声音，但耸动的双肩，或许也能道出冬皓的心情。 这辈子能跟徐合宇这么一个大哥，值了！ …… 秋香酒楼一处包房内，董国维笑呵呵的打开酒瓶，给窦卫洲满上了一杯酒：“窦老板，知道你今天心情不爽，来，我陪你喝点，痛快痛快！” “算了吧！现在事情太乱，随时都可能有突发情况，我如果一身酒气的出现，容易落人话柄！”窦卫洲轻轻摆手，但态度还算客气的拿过了旁边的瓷杯：“我喝茶！” “也好，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董国维满脸带笑的端起茶杯帮窦卫洲倒了半杯，随后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窦老板找我，是因为徐总不同意交出冬皓，对吧？” “你是个聪明人。”窦卫洲默认。 “我早就跟你说过，江湖人士看起来聪明，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却总是容易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现在这个年头，所有人都说这些江湖混子已经失去了道义，但道义是什么啊？无非是人心里那些私欲罢了！徐合宇的私欲，就是为了保护冬皓！”董国维轻轻跟窦卫洲碰了一下茶杯。 “这不是私欲，是愚蠢！为了一个冬皓，不惜改变整盘棋！徐合宇的这个举动，让我匪夷所思！”窦卫洲愤懑的喝了一口茶水。 “跟社会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他们做着一些没有道义的事情，却往往又举着一杆道义的大旗！”董国维态度温和，不断地安抚着窦卫洲的情绪。 “听起来，你对于江湖人士可是颇有微词，但你别忘了，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窦卫洲出言纠正。 “我？哈哈！我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江湖人，我对于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只是一个逐利的商人而已！我这个人吧，喜欢在商言商，不会夹带私货进去！”董国维再度端起水壶，笑着看向了窦卫洲：“窦老板，如果你此刻还有心情的话，那咱们俩聊聊冬皓的事啊？”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