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接风宴
给黄宗羲的接风宴徐长青推移了一日，安排在了次日晚间，但搞的很庞大，乃至可以说严重超标了。 不仅模范军、武昌新军千总级及以上军官全部到齐，原左军还没有安排实职的千总级军官也几乎是尽数而至。 还有一部分武昌当地的名流。 这导致整个宴席的规模足有三百多、近四百号人，绝对是武昌城近年来最为奢华庞大的一次聚会。 这么庞大的规模，普通场所肯定是承担不起。 毕竟，有钱你也不可能超越规制建造这等场所，这可是实打实的‘僭越’，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这一来，便只有原楚王府才有这等规制了。 傍晚，暮色皑皑，华灯初上。 楚王府这间大殿内已经是热闹异常，到处都是爽朗的说笑声，经过了之前的恐怖动荡，现在安定下来后，显然大多数人的心情都不错。 黄宗羲听闻他这接风宴居然被安置在了楚王府，心里是非常抗拒的。 这两天时间，他可没闲着，说逛了大半个武昌城肯定是夸张了，却是跑过了诸多地方，也因此深深了解了徐长青的手段。 能骤雨雷霆般打下武昌城，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武昌城恢复正常，治安肃静，百姓有盼头，这岂是凡人可以做的到？ 特别是通过自己的嫡子了解到了一部分徐长青的思想，黄宗羲更是感觉徐长青深不可测。 他自己本身就是搞思想的，自然明白，人想有自己的思想，是一个多么痛苦、又多么艰难的过程！ 不去皮抽筋、抽丝剥茧，你怎么可能挣脱现实的束缚，找到自己的路？ 可徐长青以‘丘八’之身，非但打仗虎，无往不利，竟然在思想方面也有着很不弱的建树…… 这他娘的还让其他人怎么活？ 但这个仪式是为他黄宗羲准备，并且已经花费了不少代价，他又岂能再拒绝？ 所以当黄宗羲跟着黄百药来楚王府的这一路上，是极为忐忑的。 可他了进了门，特别是看清了楚王府此时的场面，心情却是骤然放开，心底里止不住大骂：“徐长青这个奸贼啊……” 这哪是给他黄宗羲接风？ 这分明是满足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黄宗羲与黄百药来到大厅，徐长青不在，但王喜早已经在这边等候多时，忙是快步上前来，恭敬道：“黄先生，您来了。” 黄宗羲此时早已经明白王喜的身份，知道这是徐长青的心腹，微微点了点头，心里也舒缓了一些。 至少，徐长青还是重视他的嘛…… 跟黄宗羲简单聊了几句，说了些注意事项，王喜便是拍着手大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尊贵的客人。” 众人虽是在说笑寒暄，但眼睛却没少盯着王喜这边，自然第一时间便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场内很快便是安静下来。 没办法。 没有这个眼力和机灵劲儿的人，显然也到不了今晚这个场合。 黄宗羲一看王喜对场内的掌控力，特别是场内这一身身大红色的官袍，心底里也止不住的感叹。 眼前这个亲兵统领，仅仅是‘狐假虎威’，便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可想而知，当徐长青本尊过来的时候，那又该是何等规模啊。 “呵呵。侯爷暂时还有点事情，稍等片刻才能过来。卑职奉侯爷之命，便在这里先为大家介绍一位贵客。呵呵，正是身边这位黄先生。黄先生可不了得，是江南出了名的大才，才高八斗……” 王喜的职业素养显然没有任何问题，纵然他学识不高，但已经跟在徐长青身边数年，各种敞亮又场面的场面话张口就来。 王喜都说了黄宗羲是徐长青的贵客，谁，谁又敢不给面子？ 众人当即便是恰到好处的连连奉承。 饶是黄宗羲很不想托大，可处在这种环境里，尤其是这种尽是非富即贵的环境里，他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飘飘然起来。 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道理是不假，可在生活中，谁他么又喜欢天天听这种忠言？ 便是大能，天天处在这种环境怕也得抑郁了。 而通过众人有点小明显、但又不是太刻意的奉承，黄宗羲忽然发现，他一直瞧不起的这些泥腿子臭丘八，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嘛…… 一番寒暄之后，黄宗羲便是被王喜引领着来到了大殿的核心位置。 楚王府毕竟是天家的规制，所以今晚的接风宴并不是酒桌型，而是‘天子封诸侯’般的自助型。 黄宗羲自是发现，越往里走，这边将领的级别越高，特别是坐在左侧的一帮人，明显威势不凡，右侧的人下意识的就要讨好他们一般。 黄宗羲很快也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模范军的核心军官了。 他也在偷偷打量，想看看这帮人究竟有什么出众之处。 然而还没把人脸认全，他便是被王喜引领着来到了左侧模范军将官这一侧最上首的位置。 王喜笑着拱手道：“黄先生，您请坐。” “这……” 饶是黄宗羲，一时也有些傻眼了，忙急急道：“王将军，这，这可使不得，这怎能使得，这……” 他还想推脱，不想沾染这种明显超过他实力的东西，王喜却不由分说，强行把他按在了这最上首的位置上，一边又陪着笑解释：“黄先生，这可是侯爷的命令，您可别跟卑职一般见识啊。” “我……” 黄宗羲几如要吐血。 照这么下去，他吃徐长青的，用徐长青的，还怎么独善其身？ 可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周围的模范军将领、包括武昌新军、左军将领，便是纷纷端着酒杯过来跟他交流。 关键这帮人一个个还都是极为谦卑，根本就不敢灌他的酒，都是说着‘我干了您随意’。 这让黄宗羲心里又是舒坦却又是坐立不宁。 他很明白，人这种东西，是极为复杂的。 一旦他被今天这种场面捧出瘾来，以后，可就真不好玩了啊。 可惜，就算心里明白，他很快却是沉浸其中…… 喧闹了好一会儿，约莫得一刻钟还多，忽然传来了亲兵雄浑的禀报：“海城侯爷到——” “刷啦！” 殿内就像是一阵风掠过，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然许多。 黄宗羲也一个机灵，心里暗暗腹诽：“徐长青今天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呵呵。不好意思，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我夫人刚刚带着我家小九过来，耽搁了片刻时间，还请诸位海涵那。” 熟悉的声音中，黄宗羲隐隐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熟悉高大身影，大步从一侧走过来。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一身紫裙，身材极为窈窕的妙龄女人。 而妙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大的小女孩。 “卑职等见过大帅……” “卑职等见过侯爷……” 随着那紫袍身影顺手接过了妙龄女人怀里的小女孩，把女人安顿到旁边的座位上，又大马金刀的在主坐落座，场内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极为的壮观。 这一幕，便是黄宗羲看的都是热血沸腾，心中暗暗道：‘大丈夫，当如是啊。’ 就算不喜欢徐长青，但此时他身临其境，也不能再否认，徐长青此时，几乎是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做到的一切。 但片刻，还未等徐长青说话，场内忽然一阵轻微哗然。主要是右侧的原左军诸部。 “大小姐，见过大小姐……” 还是最前面的卢光祖率先反应过来，忙是出列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后面的李国英、金声桓、常登等人自也不傻，赶忙出列来，拼命磕头。 “大小姐，卑职李国英给您磕头了啊。” “大小姐，卑职是常登啊，给您磕头了啊……” 眨眼，右侧几乎所有人都出列了，拼命的磕着头，大殿内一时‘咚咚咚’的直响。 “爹爹，他们，他们在干什么呀？他们好像好急哟。” 徐长青怀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扭着小身子，偷偷贴在徐长青耳边道。 她显然有些害怕眼前的场景，唯有在她父亲的怀里，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 徐长青不由一笑，亲昵的亲了亲小丫头的小脸儿：“呵呵，小九别怕，爹爹和娘亲都在这呢。这些叔伯，都是你娘亲的部属，他们已经好久没见到你娘亲了，自然很激动呀。就像是……嗯，你刚刚见到爹爹时的那样。” 听到徐长青这么解释，小丫头不由放松下来，亲昵的靠在徐长青怀里，看向她的娘亲。 左梦梅此时并未去看场内人，而是一直在看徐长青和小九。 她虽早就知道，徐长青与一般人不太一样，疼爱女儿更多些，可毕竟很长时间没跟徐长青见面了，此时见到徐长青是真的疼爱又宠溺小九，她这才是放下心来，也有了底气。 片刻，忙起身道：“卢叔，李叔，金叔，哎呀，大家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这才停止磕头，看向左梦梅，但每个人的眸子里，都是激动的泪花闪闪。 没办法。 哪怕是卢光祖这种很得徐长青欣赏的人，也是明白，眼前这个俏丽又高贵的女人，才是他们最大的主心骨。 只有有她在，他们才有个‘通天听’的门路。 “呵呵，情也叙完了，大家都赶紧入座吧。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我徐长青的责任那。这么多年，梦梅远嫁，也一直没时间回来看看。岳父，您不会怪我吧？” 徐长青调侃般看向右首首座上的邱磊。 邱磊此时早已经对徐长青佩服的五体投地，特别是看着徐长青抱着他的宝贝外孙女那么亲昵，老脸上早已经止不住的笑成了花儿，忙道：“侯爷，老朽倒是想介意，想把小九留在身边一些时日，可就怕您不让啊。” 听到邱磊如此精妙的回答，殿内不由一片爽朗的笑声，气氛很快就轻松起来。 左首这边，黄宗羲虽说对徐长青掌控局面没有丝毫的怀疑，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徐长青如此轻易间，便是将整个节奏轻快又紧致的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这也让黄宗羲后心里止不住的冒冷汗。 以徐长青的这种手段，他铁了心要算计自己，自己，还能有跑吗？ 说笑一阵，后厨已经开始上菜，徐长青也郑重其事的对众人介绍起了黄宗羲。 饶是黄宗羲对此已经有过一遍体验，可真正听到徐长青这等人物，给他捧场，乃至是给足了他面子，他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惬意。 徐长青这厮，太会做人啊。 不过介绍完之后，徐长青却是忽然一笑：“大家肯定也好奇，黄先生不辞劳苦，千里迢迢赶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正好便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讲明白。我已经正式聘请黄先生，为我模范军第一教习，教授大家天人大道，诸位以为如何啊。” 殿内众人谁敢不捧他徐长青的场？登时便是一阵欢腾。 可黄宗羲这边，却是一下子傻了眼。 原来，徐长青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可，已经到了这般程度，他，又如何拒绝老谋深算、又不要脸不要皮的徐长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