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看诊
厢房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子,看起来只有一两岁的样子,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床边一个年轻妇人低头垂泪,还有几个下人守在她身边,低低劝慰着。 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坐在窗边,执笔写字,他眉头紧锁,写几比就顿一顿,额上似乎有一层薄汗,看起来亮晶晶的。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哭天抢地,卫昭迈步进了房间,一股暖薰之气迎面扑来,似乎是焚了香,不过味道他并不喜欢。 他皱皱鼻子,往床边而去。 屋里的人看到他进来,都转头朝他看过来,床边的夫人更是一个激灵站起身,疾步朝他走过来,伸手似乎想拉他一下,但又顿住,收了回去,眼中满是祈求之色,声音颤抖道:“大夫,你是大夫,是吴老大夫说的神医,对不对?你能救活死人,还能治好痨病,那你也能救我儿子,对不对?” 她满脸希冀的看着卫昭,等着他的回答。 卫昭十分动容,但没有失去理智的保证自己一定可以,而是开口道:“夫人,我是大夫,我会尽力救治小公子,但是具体的情况还要等我看过小公子后再说。” “对对对,你快来看看纬儿,他肚子疼,疼的睡着了,你快看看他!”她一叠声的催着卫昭,并让开路,让卫昭走进床边。 卫昭从李晚儿手里接过药箱,几步走到床边,屋里的丫鬟们纷纷跟在他身后,将床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让开一点,这么多人围着,空气就不好了。”卫昭回头让人都散开,这才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待戴在脖子上。 他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又转身对李晚儿道:“测血压,体温。” 李晚儿赶紧应了一声,上前坐在床边,打开药箱,拿出体温计和血压计,然后拉开盖在孩子身上的被子,解开衣服,将温度计放在他左侧腋下,这才将血压计绑在孩子的右臂上。 小小的孩子,胳膊只有一跟蜡烛粗细,此刻无声无息,安静的躺在那里。 李晚儿只觉得心酸的很,她一边艰难的把血压计绑在他的手臂上,一边看着卫昭,希望他能有办法治好这个孩子,让他活下去。 卫昭正认真的听着孩子的心肺,肚子,一点点的挪动地方。 在路上,他已经听说,这孩子病了有七八天了,开始是腹痛,孩子不会说话,只是抱着肚子哭,但疼一会儿就又没事了。 梁知府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认为是大便郁结导致的腹痛,就开了润肠通便的药物。 但是并没有效果,两天以后,孩子的腹痛加剧,并且疼痛间隙越来越短,食欲减退。 梁知府一家这才慌了神,将府城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来医治,可是皆没能治好。 于是梁知府下了寻医令。 寻医令下达了两天,附近许多名医纷纷上门自荐,但是所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其中好几个认为是痈疽,并且按着痈疽的方子用了药,可是也未能有好转。 不光未能好转,甚至病情更加严重了,孩子开始腹胀呕吐,疼痛加剧,精神不振,甚至昏睡不醒。 大夫们纷纷束手无策,自称无能,告辞离去,其余的大夫听这些大夫说了病情,竟然也都自称不会医治,不再上门了。 今早收到吴老大夫的推荐信,感觉走投无路的梁知府,立刻命了得力心腹去请人,也许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卫昭将听诊器移到孩子的腹腔的某处,忽然一顿,是这里,这里感觉有积液,轻轻移动有水声。 这里是肠子,一般不会有水声,所以,一定是积液。 有积液,那说明症结在这里。 卫昭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小公子最初说腹痛是几天前?”他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回头问。 知府夫人就在他身后,原本看着他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孩子身上按来按去,还有那个年轻女子,在她儿子身上摆弄,还把孩子手臂绑起来,她还十分震惊,想要上前制止他们,是随后进来的梁知府拉住了她,才让她没有出声。 梁知府作为一个四品的知府,见识气度都远在他夫人之上,他的原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让卫昭来给纬儿看病,那人家选择什么方式看诊,他都不会干涉。 此时见卫昭提问,知府夫人赶紧道:“是六天前。” “已经六天了?”卫昭皱眉,接着道:“那,那天可有什么异常,比如病人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还有印象吗?” 知府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丫鬟们:“你们说!” 她作为当家主母,很多事要忙,所以孩子很少亲自带,那天具体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卫昭问这些对看诊有什么用,但她还是积极的配合。 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人道:“那天小少爷吃的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玩的话,早上去了夫人的房间,后来小少爷想去前面看老爷审案子,奴婢就带他去看了,然后小少爷就肚子疼,奴婢就抱他回来了。” 卫昭听罢,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看起来都和病情没什么关系,但主子都没说话,下人们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晚儿那边也做好了测量,她将所得的体温以及血压数据告诉卫昭。 卫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对梁知府道:“知府大人,我还要再做一些检查,麻烦知府大人让人都出去,然后守好门窗,不要让人进来。” “这是为何?”梁知府问道。 “因为这个检查,是我师门绝密之技,但却至关重要,非做不可。”卫昭郑重道。 梁知府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然后道:“本官可以用我的官途作保,绝不泄露你师门秘技,你开始吧!” 卫昭摇摇头:“不,大人误会了,这检查必须一个人都不留,就连我的助手,也不可以在场。” “本官从未听过这样的诊病之法。”梁浩邈不由有些怀疑。 “大人不也从未见过令公子这样的病症吗?”卫昭道。 梁知府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 “大人尽管放心,我与令公子并无仇怨,只是诊病,不会害他,令公子如今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再不查明原因,对症下药只怕…”卫昭想起当时劝柱子娘的话,又那样劝慰梁知府道。 梁知府犹豫一瞬,终于点头,带着夫人退了出去。 李晚儿看看卫昭,也转身往外走,不过她转身之际,听到卫昭低声朝她道:“看着外面的人别让人往里看。” 李晚儿点点头,跟在梁知府身后出了房间,守在门口。 那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叫董林,原本是自荐上门的,他在民间还算有些声望,医术也算高明,疑难杂症也治愈了几例,因此这次听说知府家的小公子病了,就毛遂自荐,上门诊病,本想借此机会和知府大人搞好关系,以后行医也就多块招牌。 可是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年轻人,看诊既不诊脉,又不看脉案,只是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小公子身上折腾,问些不着四六的问题,现在更是神神秘秘的一个人在屋里,不晓得搞什么名堂。 “大人,不知此人的底细大人可查清了?”他忽然拱手朝梁大人道。 梁浩邈转头看他,说实话他现在对这个大夫有些不满,上门时信誓旦旦说自己擅长疑难杂症,定然能治好他儿子的病,可是现在已经两天了,他除了说了一句“应该不是痈疽”,就没别的结论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请来的人,也说过即使医不好也不会怪罪与人,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道:“已经查过了,此人乃是画 仙县清水镇的吴老大夫推荐来的,医术高明,曾医好了一例痨病。” 其实梁大人哪有时间去调查卫昭的底细,他对卫昭的了解不过是因为吴老大夫的信而已,而吴老大夫曾经救过他一次,他相信吴老大夫的为人。 长衫男子听完,沉吟道:“医好一例痨病,只怕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我看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像个巫医。大人还是慎重些,免得耽误了小公子的病情。” 梁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只要能治好自己的儿子,别说巫医,就是跳大神的,他都信。 所以,当下他不悦道:“那你说该如何?” 董林拱拱手道:“大人,不如再给小人两日,小人定能找到病因,医治好小公子!” 两日?梁浩邈想到纬儿如今已经是昏迷不醒,腹胀如鼓的样子,他哪里还能再等两日! 他只盼着,卫昭真能找到病因,快点治好纬儿,至于这董林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他不想理会。